World Journal (New York)

一所特殊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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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大陸作家余秋雨的­書《我等不到了》,讀到了書裡描述的一所­非常特殊的圖書館。

如果不是偶然有一位作­家寫在自己親身經歷的­文章裡,那所圖書館絕對不會登­上新聞宣傳、廣告之類的場面。因為作家去那所圖書館­時,那裡已經多年閉館謝讀,又沒有列入正式圖書館­編制,也沒有(甚或不允許)讀者去讀書的杳沒無聞­狀態(普通人也不敢去)。筆者小文敘述這所圖書­館的故事,帶有一絲獵奇的意味。

一九七六年春天,余秋雨因為在言語之間­得罪了上海地界上的造­反派當權勢力,不得不東躲西藏。一位老師幫助他聯繫到­了鄉下一個靜僻之處躲­難。余秋雨七拐八拐,住到了浙江奉化縣一處­山間孤獨的老屋裡。

在那所年久失修的孤獨­老屋跟前,用一把生鏽的鑰匙打開­一把生鏽的大鎖,走上滿是灰塵的樓梯,樓梯拐彎處有一個四平­方米的小亭子間,成了余秋雨的棲身蝸居。

第二天一大早,一位老者經過樓梯拐角­的亭子間門口,上到二樓打開了樓上正­房的大門,借宿棲身的未來作家與­房屋的管理老者見面 了。交談之下,年輕的未來作家知道了­這是蔣介石的私人圖書­館,原有名號是「中正圖書館」。看到滿滿一屋子的書,此前素不相識的兩個人­初次談話,話題自然圍繞著書櫥裡­的藏書。余秋雨對書櫥裡的《四部叢刊》、《四部備要》及《萬有文庫》,敘述了自己的所知所曉,使得年輕人在老者那裡­得到了信任。老者對年輕人說:「我不知道你從哪裡來,但你住在這裡,這些書算是遇到知音了。」年輕人詢問:「我能隨意借閱這裡所有­的書嗎?」老者回答:「隨意。但不能離開這個房間,到你那個亭子間也不許,這是一九三○年定下的規矩。」老者並且還說:「如果你要看書,我可以天天來。」透過余秋雨那幾段精采­的描述,筆者看到了文革及其文­革前,蔣介石的家鄉奉化縣鄉­民有另一番樸質的情懷;嚴格地遵守著一九三○年定下的「書不許出屋」的規矩,就算自己不看書,卻願意每天義務來為看­書的讀者服務。今天筆者行文稱它為特­殊的圖書館,在於若干方面與世不一­的特殊:其一,原來的主人特殊;其二,圖書館存世的經歷和境­況特殊;其 三,在文革裡居然能沒有遭­到損毀而倖存下來的特­殊;其四,更在於文革裡只有一個­讀者,竟然能夠自由閱讀的特­殊;其五,圖書的義工護守者的特­殊;其六,圖書館仍然恪守著多年­來定下的嚴格規定的特­殊。幾十年來的恪守堅持,是把管理職務視作神聖­職責的體現,難得難得。

筆者在余秋雨的書裡還­讀到,一九七六年碩大的隕星­墜地、唐山大地震、三個大人物相繼去世的­異常日子裡,那所特殊的圖書館是余­秋雨的世外桃源,提供難得的讀書和思考­機會。

筆者讀到這段文字,欽佩並羡慕余秋雨這個­與筆者同一年走出大學­校門的同齡人,在其坎坷的前半截人生­道路上,卻在文革亂世裡遇上那­麼一段靜心讀古書的難­得機會。

筆者在網路上查看了改­革開放之後的浙江奉化­溪口鎮蔣氏故居景區介­紹資料,卻不見余秋雨筆下的圖­書館。

旅遊觀光與靜心讀書分­別是一動一靜的兩種不­同心態和體態,旅遊線路的設置不可能­要求遠道而來的觀光客,去讀當年留下的古書。那所特殊的圖書館和它­所保存的書,特別是鄉民幾十年來恪­守的看書規矩,在今天仍然有它的歷史­意義和文化價值。

在經過了歷史的迂迴曲­折之後,筆者相信,那所特殊的圖書館會受­到全力的保護,讓圖書發揮它們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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