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容所 一夜

這個國慶日，老婆大人心血來潮，計畫了跟旅遊團出去玩，一路坐巴士，省了自己開車、訂旅館的勞頓之苦。目的地則選了我一直想從紐約坐船去的瑪莎葡萄島，也想去領略一下美國甘迺迪、歐巴馬等總統和一干文體明星們首選的度假勝地。

那一周很不巧，颶風亞瑟剛從南方咆哮而來，紐約也因此風雨交加了兩個晚上。好在我們出發的星期五，亞瑟已經離開紐約，我們也暗自慶幸不是在雨天出門。沒想到我們一路北上，很快就追上了一路慢慢瘋玩的亞瑟。在康州還是一會兒停、一會兒下小雨，到了麻省，就是連綿不絕的大雨。

我們的環島觀光巴士遊因為雨橫風狂而大打折扣。大家坐在姍姍來遲、漏雨又漏風的巴士裡，連跟團旅遊可以「上車就睡覺、下車就撒尿、到了景點忙拍照」的經典流程，也無福消受。

沒想到這還不是最壞的。那天晚上，等我們自由晚餐後集合，導遊通知我們因為受颶風影響，離島的渡輪已取消。我們被送到渡輪辦公室，翹首期待風平浪靜後，有渡輪上島來接我們。

然而一百多位遊客等到晚上十點多，也沒等到任何有盼頭的消息，室外依然風雨交加。我們作了最壞的打算，準備在辦公室過夜，因為衣服行李都在旅遊大巴上，只好拿辦公室的各種免費報紙和旅遊手冊鋪在地上，以免受涼。

後來，有生病的遊客被擔架抬走，大家更是心浮氣躁，開始大罵旅遊公司。這時，有保安和員警用喇叭通知大家，說那天晚上不可能有渡輪來，而辦公室也不允許這麼多遊客過夜。他們已聯繫瑪莎島的緊急應變機構，計畫把一百多位遊客分批送到收容所住一夜。 聽到「收容所」這個詞，大家面面相覷，我心想這不是無家可歸者光顧的地方嗎？別無選擇，我們一家三口跟著大家上車。巴士在昏暗的風雨中開了半個多小時，終於到達目的地。大家被領進一處大房子，仔細一看，原來是一所學校的籃球場，籃球架下，已經支好了幾十張簡易床鋪，大家頓時激動得不能自已。我們動作慢，「搶」不到現成的床鋪，只好自己動手，領了簡易床自己搭床打鋪。不想這個軍用的小床鋪，支起來十分簡單方便，而且也結實可靠。工作人員又給我們送來了床單、毛毯、枕頭和瓶裝水，有一個中年人還特意拿了一顆橄欖球來給我兒子玩，讓我們感激不盡。那時已快午夜，我們折騰了一整天，和衣而倒之後，居然也是酣甜一覺，偶或聽到另一處籃球架下傳來陌生人的鼾聲，也無暇顧及。第二天一早，風和日麗。導遊帶了車來接大家去碼頭坐渡輪離島，我們倒得空看了幾眼晨光中的瑪莎葡萄島。在渡輪上我們一邊吃早餐，一邊看風景。綠色的島嶼漸漸後退，藍色海面上泛起朵朵浪花，天空浮雲片片，一隻海鷗不停跟著渡輪飛。面對如此良辰美景，我想起在瑪莎島上經歷的收容所一夜，還有期間的困頓和溫情，真是叫人終身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