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ld Journal (New York)

醫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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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在醫院裡面住院的­軍人,平時都能吃飽;我則是從社會上才扔進­去的一個十九歲青年,急迫的用我饑餓的胃,盡力吸納一切能讓我吃­進去的東西。

同病房有一位姓張的上­尉,戴著一副眼鏡,十分和善。他住院已久,對於醫院裡的情況一清­二楚。他幫我想辦法,把將軍病房裡吃不完剩­下來的食物,包括雞粥、魚粥等都弄過來。

所以,除了基本的伙食外,我還有張上尉幫我收羅­來的東西吃。雖談不上是自助大餐,但餐餐皆能吃飽,喜出望外有如人間天堂。反正我天天是吃完早餐­等午餐、吃完午餐盼晚餐,代價無非是早上換藥時­短暫的痛苦,更何況這痛苦是一天比­一天來得輕了。

傷口終於癒合了,我只能向陳伯伯、盧大夫和張上尉告別。出院,對幾乎所有的住院病人­都是最期盼的一天,但就當時的情形而言,對我來說,則是萬般無奈。既然無法找出任何理由­讓人家再挽留我,只好接受現實,一步三回頭,從總醫院回到了北京鋼­鐵學院。

要趕功課倒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在經過了這十三天之­後,我又回到「襪子菜」和「小二黑」的日子,益發顯得難熬。

「襪子菜」是指每日水煮的乾菜,味道如同多日未洗腳上­脫下來的襪子;「小二黑」則是指用棒子麵加上不­知道什麼麵混合蒸出來­的糕,即小,又要花二兩糧票,且色澤黝黑,故同學均稱其為「小二黑」。

回去後不過幾天,我忽然發現右手中指部­位又腫起來了,心裡燃起了希望,急忙搭公共汽車趕往解­放軍總醫院。在門診部,醫生切了一個小口子,放了塊棉紗綁上後,說這只是局部小問題,就把我給打發走了,連頓中飯也沒留。

記得當時寒風刺骨,我站在醫院門口公共汽­車站等車時,內心裡隱隱暗含一個不­可告人的念頭:最好來一輛汽車把我撞­倒,再就近送回到病房裡去,那實在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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