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悲歌

且不扯遠了。只說，姨夫這樣一場拚比耐力的戀愛，最後以成功告終。只怕那兩人背後的母親，比那對新人都更加開心呢！外婆當然開心了，她老人家始終認為：女兒嫁給黃家的子孫，遠比那個心浮氣躁、無根無絆的「李什麼」，不知好了多少倍。而表姊奶奶在姨媽嫁過去以後，對她一直很客氣，從不找她「尋事」。天天住在一起，婆媳之間竟不曾紅過臉。姨夫和姨媽之間呢？看著也是水波不興，吵架的事亦從未聽見過。雖從我眼裡看得出，姨夫、姨媽和我爸、媽的樣子可是不同。我爸、媽是，我都上幼兒園了，還會被我撞見，他們悄悄在桌子底下手拉手呢！而姨夫、姨媽倒有些兒像是兩個原來並不認識的人，不小心一起走進了同一個房間，因此手 和腳全放得規規矩矩。只有我媽會為姨媽叫屈。「姆媽，」一次我在房門外，聽到我媽在外婆房中的聲音──「你說，阿姊是不是鬼迷，她怎麼會肯嫁進黃家的？現在新社會，這種人家躲都來不及！哼，什麼酸梅湯啊、紅木桌面啊……不是鬼迷，又是什麼！阿姊是個糊塗人，媽，你一向是不糊塗的呀！怎麼也就肯讓她糊裡糊塗地嫁了……我也真是沒有話好講了！」跟著就聽見外婆笑道：「嘿嘿，你這個囡，聰明是聰明，書也讀得比你阿姊多，可是從小我就一直說你，吃了鹹的，操心淡的。長大了還是這樣！只怕你阿姊過得比你還好呢……你看啊！你嫁到外地，年年跑娘家、跑婆家，忙出忙進，車輪子上滾掉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