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燈泡

以前來唐人街辦事，總會幫襯孔先生的水果店。未久聽他說，生意難做，唯有關店。據說孔太太有些自私，認為國內工作舒適，不想移居海外。但女兒小芒要來國外讀書，孔先生唯有陪同。自從放棄水果店，他兼顧兩份工作。其一在西人家私公司，每周五天負責搬運；其二周末兩天打散工，主要裝修房屋。小芒勸老爸別太操勞，孔先生說他不累，要小芒專心讀書。父女倆租賃的公寓，在一條八十米長的小巷，貫通兩頭街道。唐人街這一地段居民貪圖路近，喜歡擇此小巷過往。時間久了，巷內路燈燈泡壞了。孔先生曾經去電相關機構，希望及時更換燈泡。搞不清什麼原因，一段日子過去了，始終未見有員工辦理。幾盞零散的路燈，使晚間的小巷依然昏暗。打散工的孔先生，歸家時大多夜半時分 。上個月，有個中年婦女過小巷，走路急。孔先生迎面而來，擔心與她碰撞，側身閃避。迷濛燈火下，她竟然誤會孔先生別有用心，嚇得扔掉東西逃離。十分無奈，他拾起丟物去警局報案，找尋那女人領回物品。又到了一個周末，小芒給父親來電話，說她午間在圖書館溫習，認識華裔周老師。周老師住家離唐人街很近。她知道小芒是新移民，英文還是短板，造成個別課程「拖尾巴」。她熱心，說以後每逢周末晚上七點左右，來公寓幫幫小芒。巷內暗黑如往。星期六，整天忙於裝修的孔先生，渾身疲憊。他比往日提早回家。他聽小芒說過，今晚周老師來公寓給她補課。挨近七點了。步入巷內的孔先生，聽到對面傳來腳步聲。藉著朦朧燈光，看見一個臉上架著眼鏡的華裔女人。孔先生汲取上次教訓，邊走邊招呼。想不到，他給地面石頭絆著，雙腿一軟。女人吃驚，伸手幫扶。孔先生手忙腳亂，反將女人拖跌地上。他趕緊扶起女人說：「 要不要看醫生？」女人說：「我沒事，你也沒事吧？」孔先生感激說：「謝謝你。」他望著公寓上面，自我安慰說：「家有女兒呢，怎麼辛苦也值得。」女人看著孔先生說：「你女兒好幸福。」孔先生放緩腳步，女人轉身步上公寓。公寓三樓，燈火透出門縫，也傳出了對話。小芒說：「周老師，你額頭破了呢。」女人小聲說：「不小心在巷內摔倒了。」孔先生驚喜交集。他輕輕推開門說：「周老師，你好。」女人驚訝，片刻恢復平靜說：「你是小芒的爸爸？」女人逗趣笑著說：「小芒，我與你老爸在小巷來個對對碰，但兩人好好呢」。周老師重新坐回桌前說：「小芒，先讓你爸爸休息去，我們再說課文。」孔先生走近窗口。望著公寓下的小巷，他一聲不吭。次日，他起個大早，掏錢買回新燈泡，將小巷熄滅的路燈全部更換。晚上，歸途中的孔先生手機響了。周老師與小芒先後在電話說，夜色下的小巷亮如白晝，使過往的人們心情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