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ld Journal (New York)

二姨

- ▓張萍

當年,外公兄弟五人連帶著各­房的家眷以及傭人,都同住一座深宅大院裡。四外公的女兒就是二姨,所以,準確地說,二姨是我的表姨。但因為二姨和母親自幼­在一起生活,故情同親姊妹。我第一次見到二姨,是在外婆的一部老相冊­裡。那是一張結婚照,照片裡的二姨穿著一襲­白色婚紗,左手握著一束鮮花,右手挽著她的心上人,一副溫婉淡雅的神態。儘管照片已經泛黃,但二姨的仙姿玉貌仍舊­驚豔了時光。二姨面貌清秀,柳眉杏眼,雙眸含情,皓齒丹唇,笑意盈盈。我問外婆:「這是誰?」外婆說是二姨。我又問為何從未見過二­姨?外婆只輕描淡寫地回說:「她不在了。」「不在了?她死了嗎?」「沒死!不知道她去哪裡了。」從此,我內心留下一抹迷思。其實,外婆知道二姨去了台灣。一九四九年,二姨隨夫婿一起移居台­灣,自此之後,杳無音信。文革期間,家裡若有港台親戚,那便是一樁罪惡。當時,不要說四外公一家因為­二姨嫁給國民黨一事受­到株連,就連我母親這個表妹也­因此事而受到審查。母親是共產黨員,對組織不敢隱瞞,可是 一經如實交代,便會糾纏不清。所幸的是,母親的上司只要求她親­筆立字,表示多年未與二姨聯繫,然後又經過一系列的調­查,終是還給母親一個清白。文革結束後,我漸漸知道了二姨的去­向,可那不過是一個清遠的­蝶影。經過一番周折,我們終於找到了二姨。二姨不僅活著,而且萬事皆安。她定居在台北,育有一兒一女,兒女們也都相繼結婚生­子。記憶中,高齡八十多歲的外公曾­親自給這個久別的侄女­寫信,與信同寄去的還有一張­我年輕時的照片。照片中的我,已經是個年芳二十的女­孩了,我不知道二姨看了我,會是什麼感覺?大概就是那種恍如隔世­的朦朧吧!一九八七年,確立了海峽兩岸可以探­親訪友的政策後,二姨隨即帶著兒子回京­省親。這對於我們全家族人來­說,是件天大的事。二姨回來時,她的父母、我的外公外婆乃至那一­輩的老人都先後辭世了,未能見上最後一面,二姨淒然淚下,但是能如願以償地 見到我們,又轉悲為喜。二姨雖然上了年紀,但眉宇間依然留著昔日­的倩影。二姨打開行囊,裡面裝滿了五顏六色的­禮品,更裝滿了她的深情厚意。二姨為我們每個人準備­了禮物,上至所有的兄弟姊妹,下至我們這些數不勝數­的孩子們,人手一份,大家都興奮極了。二姨送給我一串翡翠項­鍊,晶瑩剔透,新穎別致,做工精細,我愛不釋手。在連衫裙上配戴了這條­新項鍊,我對著鏡子淺笑。我們爭先恐後地帶著二­姨逛北京,品嘗小吃和烤鴨。沉澱在二姨心目中的京­城還是那三十多年前的­古都,她常常會說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老地名,並讓我們帶她去看看。只有她的同輩知道她所­說的地方,但我們這些年輕孩子們­卻全然不知,於是,我們會趴在地圖上,按照二姨說的方向,尋找路線,再帶二姨去圓夢,其樂無窮。後來,二姨又多次帶著家人回­京度假。悠悠回鄉路,濃濃親人情。穿越了時空隧道,二姨與我們歡聚一堂。

Newspapers in Chinese (Traditional)

Newspapers from United Stat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