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裡的桃花源

旅行時，常會出現一兩個很陌生的地點，原不在計畫之中，卻意外地帶來了無限驚喜！

惠蒂爾（Whittier）是阿拉斯加群山環繞下的一個小鎮，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美軍為了對抗日機對阿留申群島的轟炸，選擇了這個隱藏在群山萬壑中的不凍港，開始建置鐵路網。在物資匱乏的情況下，海軍陸戰隊用最基本的測量儀器，開鑿長達兩英里的隧道。最初只為通行運貨的火車，大戰結束後，美軍撤退，隧道開放單向公路行駛，每十五分鐘交換行駛方向，晚上十時宵禁。進入隧道前，打聽之下，要繳三百多元的隧道費，正想退回去，只見車後排了一條長龍，進退維谷，只能當過河卒子，既來之則安之。耐心等著通車訊號。幾分鐘後，眼前出現了另一番天地，蔚藍的海天一色，遠山如黛。如果說阿拉斯加的群山是碧玉，那麼這裡的風光就是極品的翡翠了！右側是全鎮唯一的大樓，兩百多住戶，食衣住行、生活所需全在大樓中解決，裡頭有雜貨店、洗衣店、健身房甚至包括一個小教室，冬天下雪時，教師搭渡船來授課。正如桃花源記的那些鄉民，因戰亂逃離了故鄉，卻意外找到一方淨土，戰事結束了，這些人已經在此紮下了根，也就不再遷徙了。嚴格說來，這是二次大戰的蒼海遺珠，唯一不同的是，在天寒地凍的阿拉斯加，人們選擇了住在同一屋簷下，而小鎮上並沒有良田美池，只有疏疏落落的商店，招徠著遊客。在所有商店中最醒目的，是布蘭達的禮品小木屋。整個房子像個展示屋，正 門掛著麋鹿角，滿屋子掛著琳瑯滿目的飾物和奇珍瑰寶，屋旁水池上還嵌有康熙及天寶年的銅幣。屋後收存著一個輪胎，中間卡著縫衣機和一個木椿，這是一九六四年當地大地震的產物，成了她的私藏。布蘭達是一位率性的女子，三十多年前來自聖荷西。據她說是因為經濟蕭條，蘋果股價跌到個位數字，聽說阿拉斯加政府發月金，毅然遷到惠蒂爾。小店成了鎮上的亮點，前幾年，報上還登著她牽麋鹿在街上溜達的照片，這兒不僅是她的創作工作室，也提供了一個天寬地闊的環境，任她馳騁。幾度想告訴她，現在蘋果又起死回生及聖荷西的近況，卻都把話嚥了回去，想起桃花源中的那句話：「人來此絕境，不復出焉，遂與外人間隔。問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生活在這桃花源裡，隧道外發生的事，都無所謂了！不遠的海邊有群人在學划獨木舟，我湊上去試著坐進船裡，空間很小卻挺舒坦，想像駕著它在大海中隨波逐流，該也是另一種人生體驗，也許，過日子就像這獨木舟，只有操舟的人才知其中的樂趣，其他的全都只是表相。匆匆地離開小城，雖然心中仍有許多疑問，卻無暇回顧了。惠蒂爾小鎮在我心湖中激起了漣漪，又逐漸歸於平靜。 老退休，健身房裡練固定式腳踏車，仍然是我樂意的選擇，但缺少真正騎車的樂趣。最近，有朋友買了單車和整套裝備，才不過三百元，加上門前美麗新「單車道」的引誘，說不定不久的將來，我會重拾舊歡，在這新「單車道」上騎車，享受我久違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