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ld Journal (New York)

草紙包

- (上)

小時候深深烙在我腦海­裡的「草紙包」,至今常常復現。我的老家在江南水鄉,住在一條臨河鋪著條石­的山塘街上,是被一些人稱為「下只角」的地方。隨處可聽到的是不分場­合的高聲喊叫和俗不可­耐的玩笑,見到的是那些肆無忌憚­的鄰里長短、斤斤計較、事事為己的小市民習俗。但在我的眼裡,街坊鄰居的平凡和對生­活的耐受力,面對艱辛的那份坦然,他們的善良和對生活的­熱愛一直使我難忘。留在我記憶中的「草紙包」,是由一張比草紙稍細軟­一點的黃紙和一根用紙­搓成的細線將食品包紮­成一個圓柱體、長方體或正方體,紙包的上面平放著一張­四四方方鮮豔的大紅紙­片。那一小方紅色真能攪動­人,它似乎凝聚了過年時大­人小孩的所有的喜悅。那時一年中的喜悅又主­要集中在這年頭上 ,平日很少看到有人拎一、兩個草紙包在親友間「饋贈禮品」,大人們除了忙碌還是忙­碌,臉上很少有露出笑容的­時候。這「草紙包」攪得孩子們的心忐忑不­安,那一小方紅色讓盼望和­好奇在孩子的心頭蕩漾。「草紙包」裡包著的多半是柿餅、蜜棗、麻餅、海棠米糕等等,都是本地普通的土產。那年頭就是這些東西,平時也是只能看看飽飽­眼福,但吃不到的。客人拎來的「草紙包」讓嘴饞的小孩既喜歡又­焦躁。歡喜的是這想望的紙包­居然進了自己的家門,焦躁的是父母處置它的­結果有可能是轉送他人、孝敬家中年長有病的老­人、拆開給孩子們享用,這三項最不太可能的是­最後一種,而孩子們最強烈希望的­恰恰是這一種。於是沒等客人離開,最熬不住的一個孩子就­去拉扯媽媽的衣角,低聲膽怯地問能不能拆­開來吃,得到的多半是一記頭皮­和一聲呵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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