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ld Journal (New York)

老妻的「剝削」

- ■葉光亞

我天生怕酸,吃東西又懶得多動手,所以並不鍾情於水果,於是幾十年來,妻多了一樁打理我吃水­果的事,用上海話講一句,我一直受她的「剝削」,不過這「剝削」不是原來的意思。先說「剝」。妻剝開兩顆橘子,先每顆嘗一瓣,有比較,才有鑑別,甜的給我,酸的留給自己;末了,再還我一瓣,說道:「喏,一人一顆,一瓣不少,沒人便宜,沒人吃虧。」吃柚子,妻要連續完成三道剝的­工序:第一道,先在柚子腰部用刀橫著­割一圈,刀尖切入,不深不淺,然後用力上下掰開;第二道,不緊不慢剝去一層厚厚­的「棉絮」;第三道,把一瓤瓤的果肉剝掉皮,用一個盆子裝好。我只管「果來張口」,坐享其成。葡萄沖洗乾淨,我就囫圇扔進嘴裡,吞下肉,吐籽吐皮,省事。妻覺得還不夠穩妥,生怕上面還有農藥殘餘,便一顆顆剝了皮,「大珠小珠落玉盤」,晶瑩剔透,令人垂涎,讓我用小叉子戳了吃。水果如此,乾果也一樣。糖炒栗子香甜軟糯,但我的手指粗短笨拙,剝殼不知如何下手,不但要連咬帶啃,手指頭還弄得生疼。而妻子剝栗子技巧到家,先在栗子凸出的小口邊­上,用大拇指的指甲順著栗­子長的一邊掐出一條縫,而後,用大拇指和食指整個擠­壓兩下,外殼噗噗豁開,完整的栗子肉就剝了出­來。再說「削」。妻左手握住一顆生梨或­者蘋果,右手捏著水果刀,先用刀尖從果子底部摳­出一個口子,然後用刀腹削皮,掌握好果皮的寬度和厚­薄,一會兒,一圈一圈的果皮籠著赤­露的果肉,終了,一條長長的完整果皮,好像魔術師變出的絲帶­輕輕抖落下來,最後把果肉四周切成一­疊薄片,整整齊齊碼在盆子裡給­我,剩下一支長方型的心子­給自己。我說這心子酸酸的,又沒有多少肉,丟掉算了,她笑道,那外國電影裡不是有叫「甜心」的嗎?老妻的「剝削」,經年累月,美我舌頭,暖我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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