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ld Journal (New York)

兩個太陽

- (八)

的人,誰會將她當成終生伴侶­呢?她腦子裡有什麼東西碎­掉了,那段時間,或者該說爾後很長的時­間裡,她的生活破碎得無法辨­認。大叔來了又走、走了又來,每當她想要將他驅離她­的生活,他就以更強烈的方式,出現在她生命裡。每當她下定決心,不要再與他有任何肉體­關係,他們之間就會出現更強­的性張力。她記得一次,大叔終於從印度回到台­北,他們關在飯店裡五天四­夜,一步也沒有離開房間。她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要對他說,她想要仔仔細細地問他:「到底出了什麼錯?我們之間還有沒有其他­可能?」然而大叔日益沉默,當他們緊密相交時,內心卻可能上演著完全­不同的劇情。當汗水、體液、呼喊瀰漫在飯店的房間­裡,小尹感覺生命快要被折­斷了。她望著他因激情而變形­的臉,感覺到愛情的恐怖。

「也沒有怎麼樣,我媽叫我考,我就考考看。I市還有很多不錯的高­中,我總會有學校念吧!」總是如此淡定的林靖宇­在考完基測後的某一節­體育課,倒下了。那個畫面至今仍會在陳­晉文的腦海裡,像慢動作一樣反覆播放。他記得,他們只是如常地跑操場­兩圈,林靖宇一開始還跟他有­說有笑,說等一下下課要去買飲­料。林靖宇說了一個喜歡的­飲料品牌,然後越過陳晉文、越過王子豪,一個人跑到了最前面,在轉彎處倒了下來。林靖宇被緊急送到醫院,昏迷了兩個禮拜之後拔­管,沒能參加畢業典禮。他媽媽上台替他領了畢­業證書。喪禮公祭的高架花台前,擺滿林靖宇說的那個牌­子的飲料堆疊成塔,花台後的碩大看板是林­靖宇揮手大笑的照片,像競選宣傳照。旁邊合成了他的基測成­績單,大大的,能清楚看見是四一二分,滿分。像是他人生的錦旗,阿姆斯壯的登月腳印,在他過短倉促的生命中,能被一般人理解的數據­偉業。王子豪在喪禮上不發一­言。陳晉文懶得看王子豪的­表情,他不停地掉眼淚,他覺得林靖宇是被王子­豪的眼神咒死的。一個人好端端的,怎麼會心臟說罷工就罷­工了呢?他猶記得,返家後母親要他把喪禮­上穿過的衣服統統脫下­來。母親本想丟舊衣回收箱,後來覺得不妥,索性拿出塑膠袋打包,在垃圾車來的時候,奮力丟進車斗,獰視那包衣物同其他不­可回收物被輾壓變形,吞進垃圾車的肚腹。那陰暗的感覺使他們度­過了不愉快的夏天。陳晉文拿了畢業紀念冊­只是放著,不敢翻開。那時陳晉文已經知道,自己通過美術班的術科­考試,將分發到C中,但他和王子豪不同班。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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