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總統終於出手，分別對進口鋼、鋁課徵25%和10%關稅。面對歐盟、中國等準備反報復，並在世界貿易組織(WTO)興訟，波音、蘋果等可能首當其衝，某種程度的貿易戰已難避免。但川普是否能衝撞出一套讓美國滿意的世界貿易「新規則」，或中國以牙還牙，從大豆、玉米、牛肉進口等下手，讓支持川普的紅州重創，讓川普鼻青臉腫，已成這場博弈的焦點。目前世界貿易規則是二次大戰結束時，同盟國齊聚美國新罕布夏州布列敦森林鎮(Breton Woods)研商出來；其原因和二戰有關。美國在經濟大恐慌下祭出史上最高的關稅法案Smoot-Hawley Act，來保護本國產業，引發全球貿易保護，導致貿易量大減，德國更無法以出口換得外幣來償還一戰賠款，遂發動二次大戰。因此，追求自由貿易環境，成為戰後復興的重要議題。在20世紀最偉大的經濟學家凱因斯(John Keynes)建議下，成立包括國際貨幣基金（IMF）、世界銀行、及世界貿易組織前身的關稅暨貿易 總協定(GATT)。這套機制，加上後續八次關稅減讓談判，雖未令人滿意，卻快速讓國際貿易自由化；也讓東亞四小龍創造「經濟奇蹟」，提供「新自由主義」(Neoliberalism)或「華盛頓共識」(Washington Consensus)的範例。第八次烏拉圭回合談判更大幅修改「爭端解決機制」，讓爭端解決效率大幅提高。比較大的遺憾，是農產品貿易自由化因富國保護農業、聯合杯葛而沒有進展，導致第九次諮商─多哈回合談判破裂。然而，導致川普不滿的原因，主要是世貿組織的基本原則，即「最惠國待遇」(most-favored nation)，和「依規行事」(rule-based)的規範，卻不論貿易結果。前者意味世貿成員要對其他成員一視同仁，不可單獨嘉惠或歧視某個或部分成員(除非簽訂自由貿易協定等例外)。它提供成員只要入會，就有機會享有其他成員一樣的無差別待遇，所以中國2001年「入世」後，面對各國關稅大減，出口成本顯著低於其他成員國下，貿易急速竄升，帶來中國經濟高速成長。 而美歐各國製造成本明顯高於中國、貿易入超節節攀升下，即使有「防衛條款」可暫時提供保護(但原則上只有兩年)，仍難抵擋中國產品大軍壓境，主導市場。在勞動密集產業大量關廠和失業下，世貿組織現有規範除了允許短期防衛外，未能提供逆差國其他保障，讓川普和智囊們認為，這個貿易機制有利中國，不利美國。川普認為中國「強姦」美國，肇因於此。但何謂「貿易公平」，很難回答。特斯拉(Tesla)執行長馬斯克(Elon Musk)日前推特抱怨中國汽車關稅25%太高，是美國稅率2.5%的十倍，他希望川普能採措施，逼中國改變。先前他也曾抱怨美國迄今沒有一家汽車廠在中國設立時，可擁有超過半數股權，但中國卻有五家在美國擁百分之百股權的電動汽車公司(惟尚未有產品問世)。這種抱怨長期累積，可能成川普對美國貿易政策採取激進和報復外國的動力。問題是，美國本身也對一些貨品採取不低於國際水準的關稅稅率，例如奶品為16.6%、糖16.4%、飲料及菸草19.1% 、成衣11.6%、紡織品7.9%；如果美國要求中國降低汽車關稅，那美國是否也應降低這些產品的進口高關稅？而依照川普這種邏輯，是否全球各國都該採相同稅率，才算「公平」？各國不可採取和他國相異的關稅率，來發展其產業，這不是很奇怪嗎？為何美國1865年南北戰爭後，一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戰前，都採用40%到50%的高關稅，而且是全球最高呢？如果擁有貿易逆差就有權要求貿易對手降低關稅，這「公平」嗎？無論如何，美國許多人認為，美國大量貿易逆差造成經濟不振、失業增加，一定要順差國（多數指中國）採取行動，降低對美國逆差。媒體報導，川普要求中國將對美順差降低1000億美元，也許未來世貿組織會提出一種妥協方案，讓「總貿易逆差」達到某種程度的國家，可調高關稅到某種程度，來減少進口和逆差。雖然這將不利貿易自由發展和生產「效率」，但也許可和所謂「公平」之間取得平衡，為世貿組織的永續取得更大的保障。川普能否得手，我們不妨繼續觀察。貿易戰威脅下，川普也賭上自己政治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