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寶寶長大了

一九九四年一月十七日的凌晨，洛杉磯近郊的北嶺地區發生了規模六點七的大地震，很不幸的，我們的房子就位於震央附近。當時地動天摇，我扶著身懷六甲的太太迅速逃到房子外面。等到天亮後，看到院牆倒塌，房子到處是裂縫，滿地破碎的碗盤，煙囪斷裂，殘破不堪。地震後餘震不斷，無水無電，附近的餐館商店全都停止營業。我和太太每晚開車四十分鐘去朋友家借宿，早晨開回來清理家園。看著滿目瘡痍的房子，再看著太太挺著大肚子，憔悴地奔波，心情不僅難過，更是深深的擔憂。五天後，太太去婦產科例行產檢，醫生檢查後大驚失色，診斷是 「姙娠後期毒血症 」。因為地震的驚嚇和焦慮，血壓無法控制，隨時會飆高到引起失明、中風或死亡的風險，醫生馬上把她送進北嶺醫院。她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吊著點滴，手上和身上套著血壓計和胎兒監視器，她必須要在醫院住到小孩生下來為止。住院七天後，母子連心，腹中的小寶寶也感受到了媽媽的焦慮和不安，以致產生了躁動和抽搐的現象，醫生决定要讓寶寶盡快生下來。之後的四十八小時，在一片混沌中，我的腦中是一片空白，不知道是如何度過的。 催生二十四小時後，寶寶遲遲沒有大動靜，醫生立刻推進手術室剖腹生產。醫生叫我進去手術室，坐在太太身旁，握著她的手，我全程陪伴著她，直到寶寶安全降臨送到育嬰室為止。目睹手術全部過程和媽媽的辛苦，我終身難忘。兒子因為早產一個月，腸胃消化系统還沒長好，每次喝完奶後就睡覺，約一個鐘頭後就會開始脹氣腹痛，不停地哭。我們是新手父母，真是束手無策，好幾次他又哭的時候，我抱著他，輕輕揉著他的小肚子，無比心疼。我感覺到如此無助，加上煩惱著房子整修的千頭萬緒，我真想和他一起嚎啕大哭。三個多月後，總算喝奶沒有問題了，太太也辭掉工作，當全職媽媽，我們一方面學著如何當好父母親，一方面盡全力地撫養教育他，同時重整家園，一點一滴地修復地震帶來的損害。兒子小學四年級時，班導師送他去做瑞文推理測驗，結果他居然驗證為高等資優生。從初中開始，他進入洛杉磯學區為高等資優生設計的特别學程；高中畢業後，他進入了東部的一所常春藤大學，畢業後又進入了研究所；今年拿到碩士學位後，很順利地在矽谷找到理想的工作，開創在職場上的生涯。二十四年過去了，雖然地震帶來巨大的驚恐和損害，加上這個趕來凑熱鬧、急著出生的小寶寶，帶給我們不少的無助和焦慮，如今當時的情景仍歷歷在目，但是我們的地震寶寶已經快樂安全地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