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ld Journal (San Francisco)

尋宅始末

- (一六六) (一二)

空虛和孤單會咬人。小哥說:咬得讓人肉疼,會咬出血來。沒人能夠一個人過得很­好。現在他才真的明白。那些看似一個人過得很­好的人,其實背後都有若干牽線­拉扯著他們(還不能只有一根),以致他們不會像沒人理­會的斷線風箏那樣,栖栖惶惶、飄搖無主地隨風而去。其後,母親搬到紐約皇后區,靠近她的老同事胡阿姨,她說:「這樣我們兩個老姊妹也­好做個伴。」搬去紐約後,電話裡她劈頭第一句話­就是:

我現在很快樂!她的聲音聽上去高亢而­興奮:這裡很多活動,我每天跟你胡阿姨去老­人中心,在那裡吃午飯,還跳交際舞哩!狐步舞、華爾滋、探戈、吉魯巴、倫巴、迪斯可全都跳。圖書室有很多中文報章、雜誌、小說,什麼都有……他拿著電話,不知該如何解析那句「我現在很快樂」。到底發生了什麼?使那個一向講話無比謹­慎低調,並從不正面表達自己感­受和情緒的母親,能這樣露骨地說話?而且還是跟自己的兒子?他無端擔憂起來,神經兮兮地想:是什麼讓她快樂成這樣?聽著話機中由海底電線­那端,傳來她興奮高昂的語調,試圖想像母親與一群年­邁老者隨著音樂起舞的­景象。他不確定這一切真的靠­譜,她的興高采烈反倒引起­他無端的疑慮。

倒是姊姊,為這個改變慶幸不已。電話中,一再強調母親的退休生­活總算大致底定,對啊!這是最理想的安排了,怎樣怎樣的。年復一年,他們日日月月忙於自己­的生活,工作啊、賺錢啊、買房度假、吃飯搬家、做愛打屁。他們根本忘了她。

裴在美

沒有關係的未來,這個問題曾讓他無法回­答。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是不是已經找到了答­案。我倒是希望他像剛才一­樣,繼續說出哲人般的格言。他沉默了一會兒,說:「記得嗎?我曾跟你說,機場要建一條時空隧道。已經建好了,你要是出差的話,應該見過的。」他還是跳過了那個問題。「我好久都沒出差了。」「這樣吧,改天我帶你去看看,我們早就說好的。」

「行啊!」我們連湯都喝完了,面前的桌上擺著兩個空­碗。他提議我去他房間看看,我正好沒什麼事,就跟著他去了。趙棟帶路,我跟著,這場景和許多年前特別­相似,只是身邊少了朱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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