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對中國實行不叫「脫鉤」的「脫鉤」

在美、中兩國不斷釋出貿易談判第一階段協議即將簽署的樂觀信號之際，副總統潘斯上周在華府智庫威爾遜研究所發表幾經推遲的對中國政策演講，強調美國不尋求與中國「脫鉤」，不與中國搞對抗，被一些分析人士視為演講的最大亮點。不過潘斯演講並未改變把中國定位為「經濟和戰略對手」的基調，預料美中「脫鉤」仍將持續，只是步調可能放緩而已。

與中國「脫鉤」(decoupling)是川普總統上台後，美國鷹派人士對美中關係的最主要態度，他們主張在美中之間恢復「冷戰」，甚至從「冷對抗」轉向「熱對抗」。這一主張在川普的鷹派幕僚中很有市場。去年10月潘斯在華盛頓保守派智庫哈德遜研究所發表對中國政策演講，從經濟、政治、高科技、軍事乃至好萊塢等不同層面痛批中國，涉及領域的廣度和批評力度，都是對中國政策史上罕見。那次演講被稱為美中「新冷戰宣言」，從此「脫鉤」之說更甚囂塵上。與川普過從甚密的鷹派大老、共和黨前國會眾院議長金瑞契在他剛出版的新書《川普vs中國： 正視美國最大的威脅》(Trump vs. China: Facing Americas Greatest Threat)中，對美中為何要「脫鉤」詳盡闡釋。他說，美國長期以來以為中國是「脆弱的、熱愛和平的開發中國家」，但現在是放棄對中國幻想，認清其本質的時候了。現代中國的本質是極權共產獨裁國家，來自極權中國的威脅關係到美國的生死存亡。他指出，中國自前領導人鄧小平起始的40年來，一直刻意把自己描繪成正常、讓外界可接受的國家，從而獲得美國大量經濟、科技奧援，美國上當多年。現在習近平正在撕下這個面具，暴露中國這個列寧式極權主義國家，未來將對美國人所相信的自由和法治構成致命威脅。中國想成為主導世界的大國，而美國擋住中國去路。「美國夢」和「中國夢」兩個願景互相排斥，是政治制度的競爭；一個願景成功，另一個願景就會失敗。實際上，無論潘斯怎麼對「脫鉤」說不，美中「脫鉤」已是進行式，部分脫

鉤正成為現實。首先，貿易戰打了一年半，雙方貿易依存度正下降。今年前八個月，美國對中國出口下滑16%，進口減少13%。中國對美直接投資從2016年的465億美元，驟降88%，至2018年的54億美元。貿易戰也加速美國公司在中國供應鏈的調整和轉移。其次，美中科技戰正擴大，勢成持久戰。除華為、中興外，被美國列入「實體清單」的中國高科技公司名單越來越長，中國企業對美科技公司的併購與合作正受嚴格審查，兩國科技產業聯繫將慢慢被切斷。美中都尋求在重要領域減少依賴對方，例如中國希望減少對美國芯片依賴，美國也積極尋求中國稀土的替代來源。第三，在金融領域，白宮正考慮限制美國所有對中國的金融投資，並讓不符美國審計標準的在美上市中國公司下市。美國已將中國列為「匯率操控國」，將有進一步動作。今年8月，中國持有美國國債比上年同期減少620億美元，中國已退居美國第二大債券持有國。第四，由於擔心中國竊密，美國加強敏感專業的中國留學生簽證審批，人文學科學者訪美簽證收緊。美方要求中國駐美外交官與美國地方政府、教育研究機構接觸前，都須向美國國務院報備。國務院還發布對涉及侵犯新疆穆斯林少數族裔人權的官員及其家屬簽證禁令；中方則宣布拒絕給「反華人士」簽證作為反制。儘管潘斯演講明確反對美中脫鉤，主張與中國繼續保持「接觸」或「接軌」，不尋求與中國對抗，但兩國民眾相互觀感趨冷的大環境下，美中由於「道」不相同，「脫鉤」恐怕勢在必行，只是多做少說，或換個說法而已。而且由於2020總統大選臨近，美中脫鉤步伐會放緩，以減少對經濟的衝擊，傷及川普選情。權威民調機構最新民調發現，目前多達六成美國人不喜歡中國，比去年增加13%，說明兩國「脫鉤」民意基礎堅實。儘管美中下個月有望簽署第一階段貿易協議，可能暫時緩解兩國緊張氣氛，但由於這只是「半吊子協議」，未根本解決兩國貿易核心爭議，川普政府內部也有雜音，美中之間必然再起摩擦。國會參院若通過「香港民主與人權法案」，又將刺激北京反彈，美中較量短期內很難和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