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盟、美國對中國各唱各調?
鄧聿文(中國大陸)
中國與歐盟幾天前完成投資談判協定,被美歐主流媒體解讀為美國對歐盟施壓未起作用,「中歐冷落了美國」。說中國冷落了美國是對的,但說歐盟冷落美國,恐怕還需斟酌。這個投資協定談判雖然是中歐雙方的事,但也事關美國,所以美國關心很正常,它在去年底完成談判確實有美國因素在起作用,但美國到底對歐盟施加多大壓力,外界就不清楚了。拜登當選總統後已表態,要改變川普時期甩開盟友單挑中國的做法,包括經貿等問題與盟友協商,共同抗中。可如果把拜登的話理解成華盛頓願單方和布魯塞爾協商對華政策,而布魯塞爾無需響應華盛頓,亦不準確。拜登的潛台詞其實很明確,在美歐處理對華關係上,美國要和歐盟協調,歐盟也應和美協調,所以媒體報導中歐年底結束雙方談判後,美國候任國安顧問蘇利文推文呼籲歐洲夥伴「應當先與拜登政府磋商,討論對中國經濟行為的共同擔憂」。蘇利文的意思是,歐盟該停止和中國的剩餘談判,等拜登政府上台,跨大西洋聯盟確立好共同的對中立場,歐盟再和中國談投資協定。蘇利文當然不只表達他的態度,而是拜登過渡政府對布魯塞爾不顧華盛頓關切、自行其是的擔憂,但相信拜登過渡團隊並未對此採取措施,譬如和歐盟溝通。交接期的亂哄哄讓拜登團隊全力應付川普可能的搗亂,騰不出手應對其他。在川普還在位時,歐盟不好就此事和拜登團隊商討。另外,拜登過渡團隊沒有提出完整的經貿政策,也阻礙歐盟和它溝通。有鑑於此,蘇利文傳達的信息布魯塞爾收到了,可未有進一步行動,當然令人懷疑會對布魯塞爾產生什麼實質性影響。川普政府對中歐投資協定談判表態,副國安顧問博明日前向「對華政策跨國議會聯盟」(IPAC)稱,「歐盟正致力於在美國新政府上台前夕達成一項新的投資協定,美國兩黨和政府領導人對此感到困惑和震驚」,不滿顯而易見。從博明此話看,華盛頓可能對布魯塞爾施加「關切」,也可能沒有。即使表達關切,不大可能是白宮或國務院,而會是商務部、財政部或貿易代表等部門,可能導致華盛頓的意見在布魯塞爾和德法等國「打折」。因為外界看到,歐盟在結束談判前,專門就27國立場開了協調會,說服波蘭等響應華盛頓的國家,同意2020年完成投資協定談判。可見這個事情上,要麼美國對歐盟施加壓力尚不足夠強硬到讓布魯塞爾改變主意,要麼歐盟從過去四年的經驗以及美國當下現實中得出,美國不再是過去那個讓歐洲信賴和放心的美國,為自己利益計,歐盟需要獨立的對華政策,而非跟在美國後面亦步亦趨。歐美有共同的價值觀和重疊的地緣政治利益,這是它們能結成半個多世紀盟友的基礎。然而,在對華經濟問題上,雙方又存在著高度競爭,中國14億人的大市場,尤其4億中產階層的消費升級,是它們各自企業和政府不能忽視。其實,歐盟不但面臨和美國在中國市場的競爭,也面臨著中國本土企業強有力競爭。若歐盟不能和中國達成一個受法律保障的框架協議,後來居上,在中國市場就只能受美排擠,落後於美國。因為華盛頓已捷足先登,美中第一階段貿易協議及拜登上台後可能的第二階段協議,將鎖定美國在華利益,在這方面,美國難和歐盟分享。故歐盟不太可能天真到聽拜登喊幾句「美國重新回來了」,要團結盟友,就以為美國會放棄以己為主,兼顧盟友利益的立場。可能正出於這種考量,歐盟要利用美國權力交接空窗期,和中國完成投資協定談判,掌握主動權,因為一旦響應拜登號召,等美國新政府上台,那時即使美歐協調對華政策和立場,很可能也是美主歐從,特別是若美先與中國進行相關討論,歐盟更將失去對中貿易談判規則上的主動權。但如由此斷言歐盟此後不再聽從美國的「勸告」或「脅迫」,兩大經濟體貌合神離,漸行漸遠,還言之過早。倘若美國的情資掌握得準確些,由川普或拜登出面向歐盟喊話,事情或許不至像現在這般,歐盟和中國投資協定談判,怕是要認真思量一番的。(作者為戰略分析智庫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