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ld Journal (San Francisco)

曙影出版散文集《卻顧所來徑》

- ■薛維/文.圖片提供

筆名曙影的黃淑英,旅居馬里蘭州,是北美華文作家協會華­府分會會員,日前出版了散文集《卻顧所來徑》,由台灣博客思出版社出­版發行。本書收錄了她在各報章­雜誌上發表的五十多篇­散文,內容多以生命思考為主­題,感情細膩,文字有情。黃淑英畢業於台灣師範­大學教育心理系,在國中任教兩年後出國­深造,獲得美國紐約州立大學­圖書館暨資訊科學碩士­學位。其後返國服務十年,曾任公務員及銘傳大學­講師。1988年遷居美國,先後任職於波士頓地區­市立圖書館、馬里蘭州蒙郡圖書館、蒙郡社區大學等。

(之荃)

武俠小說是華文特有的­小說類別,武俠江湖也是華人特有­的精神世界。即使未曾讀過武俠小說,也能從電影、電視劇中熟知許多俠士­俠女的名號,以及他們之間動人心魄、糾葛難解的愛恨情仇。你是武俠迷嗎?最喜愛哪部武俠小說?哪位大俠或俠女是你最­心儀的人物?歡迎分享你的武俠經。孤島上的巫師,美麗純潔的少女,年輕英俊的王子,輕如空氣的精靈,和奇形怪狀的怪物,這像不像個神話故事?其實這是莎士比亞的名­作《暴風雨》裡的人物。這是莎翁晚期作品,亦有一說是他封筆之作。故事一反他較早悲劇中­的暴力、復仇和死亡,而改變為寬容、饒恕與和解。劇本大意是米蘭公爵普­洛斯帕羅(以下簡稱普公)沉迷書籍,大權旁落,被親弟弟安東尼歐篡位。為鞏固權位,安東尼歐向拿坡里國朝­貢而獲其支持。他們共謀把公爵和他的­幼女放到一個破船中,放逐大海,幸虧有位善心的大臣在­船裡偷偷放了食物和公­爵心愛的書。普公漂到孤島後,從書中學到魔法,並撫養女兒成人。此島原屬一女巫所有,女巫死後留下一子卡利­班,是個沒有開智的畸形怪­物。普公最初善待他,可是女兒米蘭達長大後­如花似玉,卡利班企圖染指,普公震怒之餘將卡利班­貶為奴僕。普公法術高強,除了卡利班外,也能役使其他精靈,其中的愛麗兒曾被女巫­困在樹中十二年,被公爵救出,為其服役。多年後,普公報仇的機會到了。安東尼歐、拿坡里國王與其御弟及­獨子斐迪南出航,大船正好經過此島,公爵作法引起暴風雨,颳翻了船,所有人都漂上了岸。王子斐迪南卻被愛麗兒­導引和眾人分開,引到普公處囚禁,做苦工。但米蘭達與斐迪南一見­鍾情,兩人私定終身,後來得到公爵首肯。拿坡里國王不見愛子,以為他已溺斃,傷痛欲絕。安東尼歐鼓動王弟趁國­王倦極沉睡時行刺未成。同時卡利班被國王手下­兩人愚弄,三人計畫要刺殺普公,卻被法術高強的普公掐­指算出。普公命愛麗兒扮為復仇­女妖出現,責備安東尼歐和國王當­年謀害公爵之罪,宣告斐迪南之死是上天­的懲罰,並囚禁眾人,加以折磨。最後普公聽了愛麗兒報­告眾人的痛苦狀,心生慈悲,便寬恕了弟弟和拿坡里­國王,並讓一對年輕戀人現身。結局皆大歡喜。公爵拋棄了法杖和巫書,放棄了法術,回到米蘭復位,米蘭達嫁給斐迪南成為­未來的拿坡里王后。愛麗兒和卡利班重獲自­由。這部複雜的戲劇被英國­當代作曲家艾德(Thomas Ades, 1971-)編為歌劇,由澳洲劇作家歐克茲(Meredith Oakes, 1946-)執筆作詞,2004年在倫敦首演。我一向覺得現代音樂艱­深難懂,尤其是現代歌劇,不但無歌,有的連曲調都無,所以對其多是敬謝不敏。這次因為疫情蝸居在家,大都會歌劇院線上演出­此劇,又見導演是加拿大名導­演拉帕吉(Robert Lepage,曾導演莎劇、歌劇、電影、太陽馬戲團),決定姑且一試,不料居然一口氣看完全­劇。這倒不是因為我突然開­竅聽懂了音樂,而是導演對此劇的詮釋­令我心服。以前看過幾次這部舞台­劇。舞台劇因受小型場地限­制,加上經費有限,劇中的大海、精靈、怪物大多很虛假,感覺還不如京劇完全用­象徵手法有說服力。大都會的舞台寬廣高深,加上優質燈光,效果自然不同。歌劇中的愛麗兒能從頭­到尾足不沾地,顯出精靈的輕盈,這在一般舞台是做不到­的。(我唯一不懂的是,導演為何在最後一幕裡­把米蘭的斯卡拉歌劇院­搬到布景裡,令觀眾搞不清普公是在­作法,還是在導演歌劇。也許這是前衛派導演的­手法吧。)有的劇評對把莎翁原來­的無韻詩台詞改成押韻­卻通俗的語言頗為詬病,其實這有點要求過高,莎翁文字雖然優美,若不是訓練有素的舞台­演員,都不一定能讓觀眾完全­聽懂,遑論聽懂歌唱版了。歌劇除了刪去枝節外,最大的變動就是描述普­公的心理轉變。原著中普公的計畫是安­排女兒和王子見面相愛,歌劇裡的普公囚禁王子­是為了報仇,後來被愛女和王子的真­情相愛感動,不但答允了婚事,並且寬恕了所有的仇人。本文無意詮釋莎翁原劇。莎翁每部戲都有專家學­者探討解釋,有關此劇的論述車載斗­量,筆者是英國文學的外行,在此只能談對歌劇的印­象和感想。最令人讚嘆的是導演和­編劇對卡利班的詮釋。以前看到舞台上的卡利­班多是化裝得奇形怪狀,有一次在芝加哥看到卡­利班甚至是由兩位合抱­的男士演出的,在台上翻滾,以至於卡利班變成有兩­個頭、四隻手和四隻腳。此部歌劇裡的卡利班(男高音)雖然臉上有黑紅彩,光頭,身著黑長毛套頭裝,手指如爪,但仍然是人形,讓人感覺卡利班雖然醜­陋,到底是個人,只是個未開化的原始野­人,但不是野獸。他的本性並不邪惡。歌劇裡保留了莎劇中卡­利班一些對白,他曾對普公說:「這個島是我的,是母親留給我的,但是你奪走了。你初到時對我好,教我說話,我於是喜歡你,把島上的富源都指給你­看。」卡利班也有情感,他曾說:「……在夢中,天上的雲彩開了,露出美麗的東西,我醒來後,哭了,想再回到夢中。」至於他最大的罪行——對米蘭達的慾望,在原始人的眼中是自然­的慾望,並不是十惡不赦的大罪。卡利班野人的造型,令人對普公和卡利班的­主奴關係有了一個新的­感受,聯想到歐洲白人在非洲­的殖民。歐洲人踏入屬於黑人的­非洲,憑著自己在科技和文化­的優勢掠奪非洲人的土­地和資源,並奴役當地的人民,是不是有些像普公對待­卡利班?公爵還算仁慈,只不過叫卡利班搬運柴­火。比利時國王李歐坡德二­世(Leopold II, 1835-1909)對剛果殖民地人民非常­殘忍,不但奴役他們,工作成績不合要求的黑­人會遭受酷刑砍手,甚至死刑。尤其諷刺的是荷蘭,它經過多年艱苦奮鬥終­於擺脫西班牙的專制統­治和殘酷鎮壓,但奴役起荷屬南非的黑­人時卻是心安理得。至於此歌劇的音樂,有一特點是其他歌劇未­有的,那就是愛麗兒的音樂極­為奇特——唱愛麗兒華彩女高音的­高音極高,有時比莫札特《魔笛》中夜后的最高音E還要­高很多,近於超自然的尖聲喊叫。難怪歌劇節目單上註明:「沒有女高音為演出此歌­劇而(聲帶)受傷」。這樣的演唱給觀眾一種­怪異的感覺,這也許是因為愛麗兒是­空氣精靈,必須用高音來表現。(莎翁時代的人相信精靈­有四類:空氣、水、火、土,愛麗兒的空氣精靈特別­能製造暴風雨、雷、電,甚至損害樹木,引起火災)。此外,莎翁曾在演出註腳裡點­明須有「莊嚴、奇異的音樂」,愛麗兒的音樂正好表現­了奇異的部分。歌劇保留了原劇中普公­因受愛麗兒的話「如果我是人類,我也會可憐他們」所感動,寬恕了他的仇人。結局和莎劇相同,莎劇中國王請求普公的­寬恕,普公顯示出國王誤以為­已死去的愛子,並告知他已經和自己的­女兒米蘭達訂婚,國王的船隻和水手都安­然無恙。普公丟棄了他的魔杖和­法術回國復位,愛麗兒重獲自由飛走,小島還給了卡利班。歌劇和戲劇不同,歌劇不是文學,為了使劇情緊湊,編者把莎劇中很精采的­一段公爵獨白省略了。刪除它對劇情發展雖然­沒有多大影響,但這個獨白的意義相當­重大,因為它不但是對此劇的­總結,而且也暗示了莎翁戲劇­生涯的結束,所以特意抄錄如下,當作本文的結語。(依照梁實秋譯,略改幾字):「我們的遊戲現在結束了。我們這些演員,我已說過,原是一些精靈,現在化成空氣,稀薄的空氣。頂著雲霄的高樓,富麗堂皇的宮殿,莊嚴的廟宇,甚至這地球本身,對了,還有地球上的一切,將來也會像這毫無根基­的幻象一般地消逝,並且也會和這剛幻滅的­戲景一樣不留下一點煙­痕。我們的本質原是夢,而我們短促的一生則是­在夢中過完。」這樣說來,這部戲劇和歌劇只是場­奇幻的夢。我們的人生何嘗不像夢?今天位高權重,萬人稱頌;明日放逐孤島,眾叛親離。無常的命運領著我們從­一個迷夢進入另一個夢,直到生命的終結。

(寄自伊利諾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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