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錫進為什麼能「成功」?

鄧聿文（中國大陸）

要論中國最「成功」的媒體人，恐非剛退休的「環球時報」前總編胡錫進莫屬。我說的成功，不是從價值角度言，而是作為一個媒體人受到的關注度及影響力來講。因為價值尺度評價兩極化，喜歡一個人把他捧上天，不喜歡一個人把他踩在地。但不管喜歡或不喜歡，對胡錫進，中外輿論都關注他，從他的言論揣摩官方政策動向。連他退休海外都有諸多報導。一個媒體人做到這個程度，當然算成功。胡的成功表現在兩方面。一是他個人，二是他經營的報紙。環球時報從「人民日報」曾經平庸的子報，到現在天下皆知，功勞顯然應該算在胡身上。

胡是怎麼做到成功的，能不能被複製？胡的成功既是時代造就，也有他個人某些特質

。前者脫不了中國崛起這個大背景，需要一份對內對外旗幟鮮明、鼓吹民族或國家主義的媒體，而胡和環時恰恰適時充當了這個角色。

環時創辦於1993年，差不多和鄧小平南巡中國經濟開始騰飛同步。從1992年開啟市場化改革，到本世紀初入世再到北京奧運，中國經濟一路高歌，從過去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色，先後超越西方七大工業國的加拿大、義大利、法國、英國、德國，2010年又把日本甩在後面，奪得全球經濟第二把交椅，僅次於美國。經濟崛起自然使中國人自信心有些膨脹。這好理解，憋屈了100多年，如今終揚眉吐氣，心態有點膨脹，甚至有點闊起來，都不奇怪。既然崛起，就需要代言人，有話語權。胡錫進就看中了這個歷史賜予的機會，樹起民族主義招牌，鼓吹國家利益，因為有很大的市場。差不多在環時創辦三年後，當時中國出了一本《中國可以說不》的書，首吹民族主義號角，一時洛陽紙貴。差不多再過十年，該書有了姊妹篇《中國不高興》，提倡「帶劍經商」，也大賣。中共樂得民族主義在民間有市場，也以民族主義和國家主義作為統治的意識形態，因為共產主義那套東西實在沒幾個人信。環時實際就是報紙版的「中國說不」，在輿論場向西方叫板，胡錫進1996年加盟環時，做副總編輯，十年後扶正，並在2009年創辦英文版。近30年的環時職業生涯特別是16年的總編位子，奠定胡在中國官方在海外首席輿論吹鼓手的地位。按理，這個地位本輪不到他，因為官方建有一套系統的外宣機搆。比如報紙有人民日報海外版，廣播有國際廣播電台，電視有央視四套，雜誌有北京周報，機構有中國外文局等，向國外宣講中共的主張、主義和建設成就等。

環時開始不過是無足輕重的小角色，誰也沒把它當回事。它確實有段時間也沒什麼出彩的，直到胡來到環時，特別是主掌這個媒體。總的來說，環時出名之前，中國外宣基本是失敗的，這些宣傳機構和媒體少有人聽說。原因在於它們宣傳樣式和語言過於黨八股、一本正經、官僚化，也許是它們背負的宣傳使命太沉重，手腳被捆住，怕犯錯誤，被窒息了生命。胡和環時成功，打破綁這些宣傳機器的條條框框。雖然它只是人民日報旗下眾多子報之一，但創辦之初被推上市場，自己養活自己，只能用市場化思路辦報，包括宣傳方式。正因此給它一定的輿論空間，沒對它過多限制，讓它自我發揮，也算是探索和試驗。但這也離不開江、胡時期相對寬鬆的輿論環境，要是擱在今天，肯定不可以。環時打出名聲後，背靠人日這顆大樹，有了一些話題和議論空間的特權，敢評議即使是最大膽的市場化媒體都不敢觸及的敏感或禁忌話題。基本上這是獨家生意，別的媒體搶不過來。胡頻頻發聲，用不同於官方的表達方式評述，雖然維護的依然是官方立場，然而即使不同意他的看法，也不能不關注他怎麼說。另外，胡是很勤快的人，據說他當總編後每天都口授社論。環時能有影響力，和他的高產也有關。胡打造的「胡錫進現象」，他的繼任者複製不了。退休後，他引起爭議的胡氏語言和文風在環時會消失，沒有了胡錫進維繫的輿論熱度，環時很可能很快會回歸平庸。 （作者為戰略分析智庫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