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薩克邀俄軍維穩中俄影響力消長

2022年開首，哈薩克爆發「黑天鵝事件」，哈薩克民眾抗議液化石油氣價格飆升，演變為總統引外國軍隊入關鎮壓「恐怖分子」及奪權戲碼。

哈薩克總統托卡葉夫(Kassym-Jomart Tokayev)借示威，將垂簾聽政的首任總統納扎巴耶夫(Nursultan Nazarbayev)家族一鍋翹起，變相奪權。托卡葉夫在示威爆發僅幾天就向俄羅斯主導的集體安全組織(CSTO)借兵平亂，而後者緊急決議派兵進哈薩克鎮壓。托卡葉夫政治賭博的代價很大，對哈薩克整體國家利益日後發展留下禍根，給予俄羅斯擴大中亞影響力的契機。部分哈國軍警和示威者打成一片，引俄軍進入干預究竟是安全部隊太弱，抑或示威者過於強勢，不少分析質疑，若當局有心鎮壓未必需到向外力借兵此步。另有個合理說法，指這場示威混雜托卡葉夫與納扎巴耶夫家族之間的權鬥，甚至混雜了幫派鬥爭。現任總統托卡葉夫是職業外交官出身，納扎巴耶夫或許看準他易

孫超群（台北）

於控制、沒有強大派系支持，才讓他擔任總統。托卡葉夫控制不了KNB，示威風起時，他欲借示威清理門戶，革除納扎巴耶夫親信的舉動觸怒其家族，令整場示威混雜KNB及犯罪組織發起的武裝衝突。

托卡葉夫在解除納扎巴耶夫KNB主席職務當天，就主動向普亭領導的集安組織發出借兵求助。「黑暗兵法」的後果，哈薩克中門大開，向普亭投懷送抱，對俄羅斯是千載難逢機會。

克里姆林宮6日宣布應托卡葉夫求助，集安組織向其派遣維和部隊，打擊「接受外國嚴格訓練的恐怖分子」。維和部隊是成員國組成，俄羅斯、白俄羅斯、亞美尼亞、吉爾吉斯、塔吉克，但俄方派遣3000名士兵，比其他成員國總和多兩倍，根本是俄軍主導。

吉爾吉斯2010年示威和種族衝突， 2020年亞美尼亞與亞塞拜然的納卡戰爭，成員國均向集安組織提援助請求，都未獲得像哈薩克優厚待遇，可見哈薩克在俄羅斯心目中的重要地位。蘇聯解體後，哈薩克國力相對其他國家強盛，外交上相對自主獨立。哈薩克北部擁有超過四成俄裔人口，普亭擔心示威之火燒到俄境。俄羅斯租用哈薩克土地作為反彈道飛彈靶場及太空發射站，俄哈經貿往來絕不比中國少，擁有

龐大利益。普亭善用歐亞衝突作外交投機，其外交政策「新歐亞主義」(Neo-Eurasianism)，俄羅斯作為歐亞主義者(Eurasianist)領袖，圖建立多極體系(Multipolar system)國際秩序，抗衡以西方的大西洋主義。

全國與各大國保持良好關係(如沙烏地阿拉伯、以色列、土耳其)、介入戰爭作調停角色(敘利亞)、捍衛周邊地區不受外力入侵(拒讓烏克蘭入北約)，想恢復蘇聯昔日勢力範圍。今次出兵哈薩克，集安組織成為工具之一。

納扎巴耶夫專政近30 年，人權紀錄惡劣，但塑造國族主義功不可沒。他奉行「多邊外交」(Multi-Vector Diplomacy)。哈薩克與俄、中、美及歐盟建立平衡良好關係，積極參與區域組織，推行開放經濟政策。

面對俄羅斯，哈薩克積極參與中國「一帶一路」，抗衡莫斯科在中亞區域影響力。哈薩克加入俄羅斯主導的區域組織如歐亞盟(EAEU)、集安組織及獨聯體(CIS)等，遇爭議國際事件不會與俄羅斯步伐一致，體現哈薩克的外交自主，不是俄羅斯的附庸。然而經過推翻「太上皇」及引狼入室後，為俄羅斯干預哈薩克提供良好機會，破壞前朝多年來建立的國內民族平衡，更打破區域大國互相制衡的權力結構，加劇哈薩克民族撕裂，摧毀多邊外交。就算托卡葉夫成功鎮壓動亂，其撕裂民族、引兵鎮壓同胞遺臭萬年的事跡，必然影響他日後管治合法性。普亭出兵哈薩克顯得無懈可擊，可謂最大贏家。中國方面，托卡葉夫尋求俄羅斯主導的集安組織，而不是中國主導的上合組織(SCO)協助。上合組織標榜協助成員國打擊「三股勢力」，而托卡葉夫定性示威者或犯罪集團是「恐怖分子」，上合組織卻保持沉默，或多或少奠定俄羅斯才是真正領導人的事實，中國的角色十分被動。正面說，中國不用付出就獲得莫斯科在中亞安全保證，中俄在中亞軍事及安全兩大範疇完美分工；但負面來說，中亞是中國戰略能源供應重地，擁有連接兩地的石油及天然條管道，俄羅斯在中亞影響力過大，長遠或損害中國議價能力。

哈薩克示威是2022年對國際政治投下震憾彈。俄羅斯竟先對哈薩克用兵，而非鬧得熱騰騰的烏克蘭，令國際社會跌破眼鏡。對普亭來說，托卡葉夫應記一功；但對哈薩克愛國者來說，他或會成為千古罪人。托卡葉夫也許走投無路，打開了潘朵拉的盒子，破壞民族團結及多邊外交，後患無窮。（節錄自聯合報「轉角國際」，作者為The Glocal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