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回歸25周年 打折的一國兩制

7月1日是香港回歸25周年，中共國家主席習近平將出席慶祝大會與新政府就職典禮。國家領導人難得參與香港盛會，一般預料，習近平將針對一國兩制新階段實踐成功發表重要談話，也會對李家超領導的新港府肯定與支持，而香江掀起一片「愛國者治港」的擁護聲浪，讓東方明珠與「一國」愈來愈近，離「兩制」愈來愈遠，更讓香港「港人治港」的期待變成遙不可及。

25年的時間之所以敏感，因為中共元老鄧小平曾在1984年對香港「50年不變」承諾，九七回歸至今正好走了一半，中共實踐承諾了嗎？「50年不變」的全文包括「一國兩制、高度自治、港人治港、現有資本主義生活方式不變」，這項承諾不但載入「中英聯合聲明」裡，還明文成為「香港基本法」第五條的內容，並成為澳門基本法的範本。這個精神奠定今日香港的面貌，香港雖然仍是「馬照跑，舞照跳」，港人依舊是商業第一，賺錢要緊的臉孔，但根本不必等到2047，今日香港早已大變，在港版國安法之後，「50年不變」承諾已破滅。

「50年不變」北京承諾的關鍵，著眼在經濟，在保持「資本主義社會」，讓香港社會放心，並以香港為「兩制樣本」要台灣社會安心。然而，對港人而言，爭的是「自治」，特別在意中央介入香港事務的強度，努力要爭取民主普選制度改革，期望在政治上能得到突破。北京在香港回歸前十年的自我克制，更讓香港民主派認為爭取有望，但選制逐步開放，泛民勢力愈來愈受港人支持，卻讓北京對選制變革更具戒心，也開始質疑港人的國家認同，北京對政改抓得越緊，「兩制」間的衝突矛盾，也更難以收拾。為了表達對「兩制」的尊重，北京曾願意有限度地拿香港做民主實驗，甚至給出了雙普選路線圖和時間表，但終因香港泛民派的民粹作風與抗爭訴求，香港與內地衝突不斷升高，終至雙普選宣告難產。北京與香港在政治上疑慮猜忌之外，從「反國教」到「反送中」，北京的愛國教育與國家認同一再遭到挑戰，在現實上，有許多香港永久性居民並非「中國公民」，香港社會複雜多元，並非一句「香港人不是中國人，是哪國人？」所能概括，卻非北京官員所能理解；其次，當內地赴港過多的觀光客與新移民時，香港與內地社會未見融合，反而是衝突矛盾倍增，兩制困難愈來愈大，香港攬炒派的添油送火，終至爆發2019年七一占領立法會，也讓北京下定決心，以港版國安法為香港真「送中」，並以「完善選制」終結港人普選夢，香港民主成了昨日黃花。以往在香港年年舉行的六四紀念，如今則是港警大軍壓境，依國安法見疑就抓，曾經是華人世界模範的香港新聞自由不再，「民主派」即可能成為入罪的帽子。新特首被賦予「重振紀律」的任務，連建制派都被要求有「大局觀」，中央對港府就是貫徹有效行政治理，堅持愛國主義，這樣的香港，又如何履踐包容、自由、多元的「兩制」？更複雜的是，當國際局勢丕變，美中衝突升高，港台頓時成為西方與中國鬥爭的場域。北京對香港的高度戒備，也存在著對西方國家「外來勢力」介入顛覆的疑懼，而美國抵制北京，則是拿港府官員來祭旗，候任特首李家超還名列美國制裁名單上，能否順利出席亞太經合會都成為問題，更使香港難以承繼過去西方社會和大陸間轉圜的特殊地位，變得和大灣區愈來愈像，這樣的香港，又如何能成為「一國兩制」的成功標竿？「一國兩制」除了對香港號召之用，更關鍵是對台灣的安撫。然而，在美中短兵相接的衝突下，連台海都成為美中試鋒的場域，兩岸關係之低迷前所未見，「一國兩制」在台灣更無市場，完全喘不過氣來的香港，又怎能成為台灣嚮往的未來？「一國兩制」無從說服港台，只能成為中共舖陳統一藍圖的理論基礎、對內說服的戰略宣傳工具。港澳事務辦公室主任夏寶龍日前會見香港政協委員時，提到北京中央堅持「一國兩制」，50年不變，「50年後亦不需要變」。只是25年東方明珠都成此光景，再多的中共「不變」承諾，對港人來說，也難引起共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