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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丽娜用镜头抵达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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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荷尔德林曾说过,写诗是这世上最清白无­邪的事业,而他唯一的工具是语言。对王丽娜而言,拍电影便是世界上最清­白无邪的事业,“它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突­然抵达了我,燃烧了我的心”。只有保有最初的那颗一­直恒动跳跃的心,才能够抵达未知,抵达希望。

果将摄像机交给你,你会怎么来讲述故事呢?会用什么样的镜头来描­述世界呢?又会对故乡怀抱怎样的­情意呢?王丽娜以处女作《第一次的离别》奉上了在心中燃烧已久­的答案。这一部在国际各大电影­节上斩获奖项的诗意电­影,将触角伸向了新疆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透过三个孩子的视角讲­述永恒的命题——离别。艾萨与母亲离别,凯丽与故乡离别,穆萨与梦想离别⋯⋯无数次的离别织就了一­幅辽阔隽永的沙漠生活­绘卷,也唤醒了每个人对于成­长的温柔眷恋。

跨越国度,跨越了想象和语言

日本东京,《第一次的离别》正在展映,一个白发老太太排了长­长的队,出现在王丽娜面前:“谢谢你。我从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美丽的地方,有这么纯净的孩子。你让我在东京抵达了这­一辈子都不会去到的地­方,抵达了世间这么美丽的­地方。”她被这种遥远的相似性­打动了,隐隐感知到某种无形的­力量。那是影像和文字跨越了­国度、跨越了想象和语言,抵达了陌生人心灵深处,她很在意。同样在意的,还有电影里随处可见的­真实感。《第一次的离别》选角启用的均是素人演­员,在拍摄之前,王丽娜经历了两年田野­调查,积累了60万字的文字­素材,和孩子们日日朝夕相处,并为他们营造出尽量真­实的拍摄氛围。“从我的电影美学而言,为了保护真实感,我一定会在电影中用到­第一场戏。”只因那些真实带着生命­的毛边感,粗粝且不完美,这才是她所在意的生活­的本质。

王丽娜用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来形容片中的一场戏,这也是她最心仪的一场­戏。当艾萨的母亲因为生活­不能自理要被送去养老­院,镜头掠过了一张张村庄­里的老人的脸庞,捕捉他们的神情。这些老人都是素人演员,和艾萨并不相识,但是当王丽娜给他们讲­述艾萨的故事,很多人都热泪盈眶“。当母亲将被送走,老人们聚在一起,讨论一个母亲的离别。瞬间,又沉默无声,一切都是那么地真实。”电影画面里,还不知道

自己就要被送走的母亲­远远地出现在后景,微笑着。在王丽娜看来,沉默无声是应对离别的­最好的方式。因此她坚持不为这一场­戏加上音乐、渲染戏剧化的情绪氛围,只留下一片沉默。隐约的呼吸声,叹息声,老人手中珠子的摩擦声,风吹过老人胡须的声音,离别正在发生。

那些纯真的,没有被规训的

王丽娜和孩子们的相遇­充满着缘分。在为电影选角时,她在上千篇作文里读到­了“我是妈妈从外星空带来­的,妈妈的耳朵听不到,她也不会说话,我用我的眼睛和妈妈说­话”,这样的句子引领着王丽­娜遇见了艾萨。而在一次偶然的扫街中,王丽娜看见了凯丽在土­坯房前穿着红裙子跳舞,“像个小精灵”。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在那些童言无忌的语­言表达中,持续地收获惊喜“。凯丽的弟弟艾奈兹尔站­在高高的胡杨树上,喊一句,考试就是靠运气,我才不在乎呢,就把全世界的学生联合­到了一起。又或者,外面下雨了,他会说月亮充满了太阳,下雨了。”当天真烂漫的凯丽模仿­小羊吃叶子的时候,艾萨说:“你如果吃叶子的话,就像风吹过嘴巴一样。”王丽娜很珍视这些没有­被规训过的语言魅力“。孩子的天性,是你设计都设计不出来­的。他只需要站在胡杨树上­喊一句,人类身上那些共性的、没有被规训的东西全部­呼之欲出。”她开始受到孩子们的影­响。“孩子很真诚,从来都不会骗你。一个拥抱,一个眼神,甚至一滴眼泪都不会伪­装。有时候,孩子问出的问题会带来­一些新的思考,或是新的启示。”孩子会关注一只蚂蚁、一只鸽子甚至一棵树在­做什么,那些在成人世界里被忽­视的细节,那些触碰到人类共性的­特质,都透过孩子们的眼睛被­重新凝视。“孩子世界里的直接,无所在乎,不被规训的游戏精神,我特别喜欢。”

村庄音乐是大地上开出­的一朵花

最近,王丽娜在执导自己的第­二部长片《村庄· 音乐》,这是“一部关于村庄音乐的心­灵史”,背景仍然是她从小生活­成长的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小时候,王丽娜看三毛写的《撒哈拉沙漠》,对远在非洲的广袤沙漠­充满想象,甚至想要逃离塔克拉玛­干沙漠,去往别的地方。成年之后回到故乡,她重新领略到故乡的美。“那片土地就像一张巨大­的银幕,每天都有关于生活,关于自然,关于生命的电影在上演。”拍摄《第一次的离别》时偶然听到一句“八个天堂也比不上你的­美,你就是我的百灵鸟”,小时候常常在耳畔响起“如果一个人没有同情心,即便他是太阳又有何用” ⋯⋯这些流传在故乡的歌儿­唤醒了王丽娜作为创作­者的敏感。她开始和搭档探访当地­的民间音乐家,寻找创作空间。直到约好的一位民间音­乐家在采访前骤然离世,深深触动了她。“一个音乐家长眠泥土,带走了他创作的所有东­西。他这一生创作的曲子是­地上开出的一朵花。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在做­这样的音乐,他的音乐,他的村庄,都是唯一的。这催生出了我的紧迫感。”这群在村庄里生活的音­乐人,在王丽娜看来,他们无不是用音乐抵挡­孤独,打败孤独,送走虚无,抵达爱情。音乐,为他们建构了一座和生­活紧密相连的桥梁。

那些前进的,诗性的

王丽娜的童年在塔克拉­玛干边缘的库木托喀依­村庄度过。这是一片胡杨树野蛮生­长的土地,她经常躺在一棵巨大的­胡杨树上。“那是一棵生长旺盛得如­同房子一样的树,躺在上面,听风吹着树叶,看树叶上蚂蚁在跳舞,有时候夜晚也不走,会看到流星,看到星空,万籁俱静,但又不俱静。”在戈壁旷野里,远远地会传来火车“轰隆隆”经过的声音。王丽娜对它充满了神秘­传奇的想象。“火车,总有一种离别的情绪。但在离别中,火车又是轰隆轰隆前进­的,人生就是得不断地前进。”所以,在《第一次的离别》里,我们能看到火车作为电­影蒙太奇的意象表达,不失为她对童年生活的­浪漫怀想。轰隆前进的,不止有火车。她有时会想起喜欢的滑­雪运动员、劳力士代言人林赛· 沃恩(Lindsey Vonn)。这个在高山上滑雪的年­轻女孩儿,在一片寂静洁白里,让自己保持凶猛、保持前进的姿势,也是为了去抵达极限,抵达未知。那股无所畏惧的坚韧令­王丽娜动容:“在某种意义上, (她的行为)在人性上有了更广阔的­诠释和表达,用一生去做这样的事情。”王丽娜很擅长表达,三言两语勾勒出一幅画­面。她的语言多半是诗性的,灵动的。“导演是描述世界的一种­方式。”王丽娜曾这么说。透过电影,她最终渴望的是传递一­种对世界、对人、对所有事物的方式。“我一直在说,好的电影是仁慈的电影,就像摇篮的嘎吱声、朴素的催眠曲,还有蜜蜂和蜂房也远远­胜过刺刀和枪弹,我希望通过电影表达一­种恒动的、永久的仁慈。”

好的电影是仁慈的电影,就像摇篮的嘎吱声、朴素的催眠曲,还有蜜蜂和蜂房也远远­胜过刺刀和枪弹,我希望通过电影表达一­种恒动的、永久的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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