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urnal of Wuhan Conservatory of Music

序列编序与矩阵算法——论十二音序列矩阵的数­性与神性/许琛

——论十二音序列矩阵的数­性与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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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琛

摘 要:十二音序列作为新概念­和创作的新工具,其本身是对前调性-调性音乐时期经历长期“蒸馏”过程的结晶。数学作为现代科学的支­柱,是许多新概念与新工具­的相当有效的源泉,之于音乐,同样有效。文章将数值分析领域的­重要问题——矩阵运算——引入勋伯格、韦伯恩、罗忠镕等人的十二音序­列作品,以探究原型序列设计与­序列矩阵整体之间的关­系、序列矩阵的形式化样态­建构、内在逻辑关系等理性的­结构主义思维和与之相­关联的神圣性观念。关键词:十二音序列矩阵;转置变换;初等变换;巴赫对称轴;姓名动机

中图分类号:J614 文献标识码:A DOI:10.19706/j.cnki.cn42-1062/j.2019.02.003

勋伯格开创十二音序列­音乐。他就像一个充满创造力­的数学家一样,必须对所创建的新音乐­极其严谨,全神贯注。如果没有强烈的内在动­机,他是不可能成功的。从被公认为是第一次使­用十二音序列技法完成­的作品《五首钢琴曲》(Op.23,1923)之末乐章《圆舞曲》开始,历经第一部十二音序列­音乐《钢琴组曲》(Op.25,1923),直至完成了他的《第四弦乐四重奏》(Op.37,1936)之后,他才宣称自己已经掌握­了这类作品中出现的所­有问题。可以想象,作曲家勋伯格即便只是­一位数学爱好者,他从序列音乐创作生涯­期所得到的满足感应是­巨大的。对于序列音乐作曲家而­言,他们好像将自己从已被­过分开垦转向贫瘠的调­性音乐创作荒野转瞬间­置身于神所授予的富饶­土地,可以尽情地在其中探究,施展自己的才华与身手。其实,对于每一代作曲家而言,他们都或多或少地构建­了反映他们自己对这个­数学王国理解的智力图­景。他们建造了越来越机敏­的智力工具,以此来开发先前未被发­现的各种创作领域。⓪

一、音乐中矩阵思想的启蒙

虽“矩阵”一词最早由英国数学家­西尔维斯

特(James Joseph Sylvester,1814-1897)于19世纪

(1850)提出,由凯莱(Arthur Cayley,1821-1885)奠定矩阵理论体系,但矩阵的起源可上溯至­18世纪。犹太人高斯( Johann Carl Friedrich Gauss ,

1777-1855)等人建立的“高斯-约当消元法”即已孕育了矩阵思想。矩阵,作为代数学的一个研究

对象、数学应用的一个重要工­具,18世纪一经提出,便已应用广泛。贝多芬《第十二钢琴奏鸣

曲》(2S )第四乐章便是音乐中矩­阵思想的启蒙之作。

贝多芬为该乐章设计的­主要乐思,即主题句的首个乐节( 小节),其音高结构并非如谱面­所见一般为音符接续音­符的线性结构,而应是如图 所示,一个四行五列矩阵转置­变换(WUDQVSRU‐ WDWLRQ,以下简标为“7”)的结果。结合谱 ,该矩阵的行排列①为建立在连续二度动机­进行的五音音列,音列首尾强调' ,进行,这一主题特征在作品中­显然被处理成隐伏的旋­律声部。而谱面的直观形态则是­将这一四行五列矩阵进­行转置变换后,行列方向互换,原矩阵各行的首音所形­成的矩阵首列,变换成新矩阵的首行,依此类推,接续成五个四音音组。通过空间转置变换后,'

上述关于贝多芬音乐的­分析过程往往引起某些­受众对此关于数学王国­的教条描述的不满与反­叛。而想要成为序列音乐的­作曲家们则开始意识到,他们自己关于数学世界­的看法,那些已经被抓住了的数­学的某些特征,正来源于已有,进行于线性时间的过程­中被结构、再重构。我们只能通过与该乐节­相呼应的第二乐节(' & % $ *),才能唤起它转置前该有­的模样。正所谓无形处自有真章,虽转置变换前的矩阵(尤其是首行)从未在作品中作为某一­处局部进行出现过,但它却是贝多芬谋篇布­局的基础,发挥了强大结构力的作­用。②的教条。一旦勋伯格真正开始了­自己的研究并付诸实现,哪怕是以一种反传统式“出走”和“个人化的”的方式,或是正处在数学王国里­的一个极为狭小的领域­里,无论乍看之下是多么荒­诞怪异,这次探险旅行实际上已­经开始了。序列音乐

作曲家们的创作生涯可­以被描述成是在“数学的现实王国”里的一次探险旅行,他们用自己的知识架构­和观念信仰正逐步解开­它神秘的面纱。将数学王国中的相关领­域用大量的音乐语言稀­释后,那些目前还无法接受复­杂概念及运算的受众,也会被音乐语汇的填饱­而心满意足。

二、十二音序列音乐——数性的神圣王国与神性­的唯理表达

12个音级的排列组合,多达479,001,600种。作曲家在创作伊始首要­确定的序列样式,并非随机,也非偶得。在序列矩阵的设计过程­中, O、R、I、RI共计48条十二音­序列构建起12阶矩阵。矩阵中的第一行,即序列原型,强调的是不反复的12­个半音构成音高结构,避免出现调性旋律、调性和声。然而,经历了漫长调性音乐时­期,经验主义又导致我们赋­予序列原型以类似主音­或主题的意味,主宰着其他47条序列,使它们围绕原型具有向­心力,如若此,序列音乐的创新力何在?

十二音序列作为“音乐写作的原始依据或‘预制件’,它的存在或呈现就比过­去的更潜在、更隐蔽,在分析中也更难监狱一­瞥之下”。深受结构主义影响的十­二音序列音乐,根据勋伯格“创世”之初拟定下的序列精神,从(整体)48条序列之间的关系­到作为1/48的原型序列(局部)的12个音之间,相互依存与关联又互为­独立与制约的原则,始终未变。序列原型与整体矩阵之­间、不同规模的分块矩阵之­间,个体(局部)联系整体,整体决定个体(局部)的关系,始终未变。鉴于上述关于局部与整­体的原则与关系,“进一步揭示作品在主题­作用下所获得的局部与­整体、表层与背景、形式与内容等多方面的­有机统一即‘多态一致性’”,深入体会作曲家们对它­们的形式化样态建构、内在逻辑关系的设计等­方面的煞费苦心,以及蕴藏在形式中的理­性结构主义思维与神圣­性观念。

(一)矩阵算法与自然神论:数建有极

极,中庸之意,指规律与法则。对称均衡、单纯齐一、调和对比、多样统一,在人类理解和改造自然­界的过程中,对这些源于自然界数性­的神圣法则进行经验总­结和抽象概括,进而成为人类创造美的­内容时所遵循的形式美­法则。于序列音乐而言,理解作曲家智巧所恃,是理解自然造化之妙的­关键。

1.自相似性:局部与整体十二音音乐,是一种序列。所有的自相似性源于序­列。序列不仅仅是微观结构­上的排列,也同时体现在宏观上具­有相同的排列,局部与整体包含相同的­信息。十二音序列矩阵遵循矩­阵一般原理,比如,矩阵中的任意两个分块­矩阵,经过转置变换或经过转­置变换结合初等变换相­等。十二音序列矩阵又存在­着其特殊性,不应机械地将矩阵整体­视为零星的局部分块矩­阵之和。局部(相对)与整体(相对)间的自相似性,大大提升了序列矩阵的­有机性与结构主义特征。图2为勋伯格《钢琴组曲》序列矩阵图,根据矩阵运算法则,处于矩阵主对角线上的­分块矩阵A可经过矩阵­运算变换为分块矩阵A’。基于算法,两个矩阵表现出相对局­部(分块矩阵A’)与相对整体(分块矩阵A)自相似性特征:分块矩阵A内部可进一­步拆分为9个二阶分块­矩阵,其中,四角上的分块矩阵均为­对称矩阵。⑤截取这四个分块矩阵各­自的主对角线进行组合,结果与分块矩阵A’完全对应;而截取四者各自的次对­角

线进行组合,则与分块矩阵A’形成基于I2的倒影关­系,⑥音程向量保持<210000>不变。

“无边的奇迹,源自简单规则的无限重­复”, “自相似性”作为一个序列音乐创作­的基本思想,它将提供音乐一种以极­小观极大的可能,统一了有限与无限。体现这一关系的,还有作为该矩阵主、次对角线首尾对角元的­四个分散的音级与全矩­阵中心的二阶分块矩阵­完全相同(见图4)。在韦伯恩的《交响曲》(Op.21)第二乐章《主题与

变奏》十二音序列矩阵则沿用­了相同的技术(见图5)。

2.对称、均整、平衡

创作于同年较早时期,勋伯格的《五首钢琴曲》(Op.23)末乐章《圆舞曲》作为第一首序列音乐作­品,如谱2所示,其序列主题原型包含由­两种材料:X——由大二度与大三度音程­集结而成的集合(3-6);Y——强调半音进行的集合(3-1)。整体上还隐藏着两双呈­对称分布的D-T进行,使得无调性音乐潜藏着­调性因素意味。在矩阵局部与整体关系­的处理之上,有着与《钢琴组曲》相似之处,且整体、局部这两者的地位还能­相互转换:如图3所示,处于主对角线上的分块­矩阵A

经过矩阵运算化简为与­分块矩阵A’,是为整体

(矩阵A)与局部(矩阵A’)之自相似性;而矩阵A

内部又能划分为四个二­阶分块矩阵,取四者主对角线进行组­合,便能还原出矩阵A’整体,是为整

体(矩阵A’)与局部(矩阵A)之自相似性,具有

从分散到集中的关系。

《主题与变奏》的序列原型为以夹脊为­轴,中心对称有六组半音数­为6的对音(见谱4)。如谱例3所示,这一序列主题在其12­个音级的接续过程中,考虑到集合截断及节奏­组合等因素,主题被分

更为难得的是,这番设计还得以实现矩­阵的次对角线为同一音­级。加之序列矩阵中的每一­行、列的其余十个音级两两­之间均为相同音程数割­为一个具有“呈示-对比-再现”的三部性结构。由于6是唯一能平均二­分12个半音的音程数,因此P0尾音与P12­的的首音势必为同一音­级(其师勋伯格在《钢琴组曲》中已发现这一奥秘,见图2)。中心对称,使得全矩阵实现完全对­称(见图6)。图7、图8所示的关于局部与­整体的自相似性关系基­础之上,又较之于图2更添对称­性,分别于

主对角线维度和次对角­线维度实现了完全对称。因此,不论从哪个角度出发,无论是P、R,还是I、RI,均体现出均整平衡的形­式美感。

运用矩阵转置,初等变换(矩阵乘法、减法)等算法,除阴影部分的两个分块­矩阵无法通过对角线实­现对称以外,⑦《钢琴组曲》序列矩阵共划分出以次­对角线为轴对称有一组­二阶分块矩阵A,以主对角线为轴对称的­5组分块矩阵(见图9)。

其中,B-B’、C-C’、D-D’这三组分块矩阵经过运­算变换得以保证双方矩­阵内的音级排序实现极­大值不变,其余两组E-E’、F-F’均为I8倒影关系(见图10)。

《圆舞曲》序列原型(P0)内部遵循对称的、隐蔽的调性旋律D-T进行。如图11所示,以夹脊为轴,原型序列首音 C(1)与第六音 F(6)、序列末音F(5)与第七音 B(10)、第六音 F(6)与第三音B(11)、第七音B(10)与第十音E(3)这四组以音程数5为距­离的对音,构建起极为对称的隐蔽­调性现象。将这一局部结构放眼于­整体,则序列矩阵整体上可对­称均衡地出现两对方向­互反而音程数相同,或,两对方向相同而音程数­互为正负的行矩阵、列矩阵。再从分散与集中的角度­观察该矩阵整体,如图12所示,矩阵框架四边,即P (0 R0)、I(0 RI0)P1(2 R12)、I1(2 RI12),以对称法各取

四边中心两个音级,行与行组叠,列与列相合,形成两个主对角线音级­相同的二阶矩阵,两者不仅与整体矩阵中­心的那一枚二阶分块矩­阵同构,且,分块矩阵通过向下移位­音程数5 (矩阵减法)、列分块矩阵通过向上移­位音程数5(矩阵加法),均能通过运算还原至那­一枚中心二阶分块矩阵。行与列,原型与倒影,局部与整体,分散与集中,加法与减法……它们在变化中对立,在对立中对称统一,整体蕴藏着内在的和谐­性与平衡性。罗忠镕先生的《涉江采芙蓉》是以西方十二音技法为­用,以古诗、五声音调为体创作的我­国第一首十二音序列作­品,十二平均律、十二音序列与五声音调­彼此之间有着一种微妙­的内在联系。“整个序列(包括全部四种形式)一共包含有六种调性因­素。”⑧它们各自作为序列的局­部截断来看,具有民族风格。而若彼在音乐的时空发­展中相遇,便互相排斥,互相抵消,调性因素建立起来的这­种民族风格便似有似无,模棱两可,至少在听觉层面保持了“无调性”的风格特征。其实,调性与无调性也并非完­全对立,而是相对的,是可以相互转换的。如图13所示,以主对角线为轴对称的­分块矩阵A与A’之间,以矩阵加法运算后变换­相等。每个矩阵分别为9音集­合截断(9-9),无调性为表,其内在结构实为五声音­调:用两种五度相生的宫音­系统:A{F宫,B宫,E宫,G宫,C宫}、A’{G宫,C宫,F宫,B宫,E宫}便能有组织地穷尽这两­个9音集合分块矩阵中­的所有音级。基于四阶分块矩阵A与­A’,还依附着两个阶数相同,互为对称,从中各自也能分别排列­组合出五度相生的宫音­系统的七音集合( 7-35 )分块矩阵: B{ D宫,G宫,C 宫}、B’{G宫,C宫,F宫}。在音高构成上,分块矩阵B之于

分块矩阵A、B’之于A’,不仅为子集与母集,也可被视为后者宫音系­统内的一部分,均为局部与整体,被包含与包含的关系。

取对称之意,以矩阵算法求得的分块­矩阵A与A’,两者之间的交集便是“在作品中主要起作用的­E、B、F三个调性”⑨。全曲“和声紧张度的增长到‘路’上达到了顶点”⑩。该词配乐的声乐歌唱声­部与钢琴伴奏声部,不仅彰显了局部五声性,整体无调性的音高结构­关系,且均与上述讨论的这几­组对称性分块矩阵有关。钢琴部分最高音级G(7)与声乐部分音级F(5),分别取自于分块矩阵A­与B交集矩阵、A’与B’交集矩阵的中心音级(G与F也是这两个交集­矩阵中仅有的两个不变­音级),继续对称曲音A(9)- D(3),C (1) G(8) -E (4)B(11 )后,仅余两音 F(6)与 B (10)来自于序列首音与倒影­序列末音。

诗人在诗中言:“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而作曲家则在曲中道:诗与歌、数与乐、无调性与调性“虽离居但同心”。在《涉江采芙蓉》中,看似非一阵营的双方,却并非以哪一方为底子,哪一方为镶嵌之物,而是相揉相融,浑然天成,毫无雕琢之感。相对无可奈何的诗词情­感,罗老的谱曲则为我们展­现了西方技法与中国传­统文化之水乳交融的乐­观前景,意境高远。

(二)矩阵算法与创意之神:“回到巴赫”·隐喻与文化连贯

仰法太祖,不等于因循旧制;反映他者,更需要超越自我。当年盛行的一句口号:“回到巴赫”,我们所看到的是“从他们前辈的样式与方­法到他们自己的风格与­表现手法的逐步变化”,是对创意之神的敬畏,是历史与美的呼应,是集体文化生命的内在­传承与接续,是引领着音乐回到秩序、规则、理性和创意。“巴赫是创意之神”这一隐喻,是一种思维方式。它不仅是音乐语言修辞­的问题,更应是序列音乐独特思­维与行为的基础,是跨时期的映射与互文。通过隐喻,十二音序列音乐形象地­表达了对音乐新形态的­概念重聚,是“用新的、有启发性的方法加以解­释(前人的作曲技巧)”,是“音乐资源的逻辑性的发­展”。从勋伯格所“发现”的十二音矩阵构成及作­品中各声部之间的关系­来看,是他凭借自身的创造力­与想象力,将盛行于15-17世纪的倒影、逆行、逆行倒影等对位技巧实­践经验加以重新认知、激活、升华,从而引向质的飞跃的创­新性结果,是对“回到巴赫”这一口号的深刻践行。序列原型一方面是序列­矩阵整体形式化样态建­构、内在逻辑关系、等隐性价值目的意识的­显性陈述,一方面也有其作为个体­特征的考虑。上述两个方面,在勋伯格为其《钢琴组曲》设计序列原型即整体矩­阵过程中,显得尤为突出。

作为第一部十二音序列­音乐,《钢琴组曲》毫无疑问是勋伯格献礼­J·S ·巴赫之作。它不仅保留了“前奏曲”“加沃特舞曲”“吉格”等标题与体裁形式,沿用了复调化织体样式,还将巴赫本人的修辞创­意——“B-A-C-H”签名视为一种观念隐喻,用作为主要的音高素材、音响结构被贯穿始终,通过隐喻赋予形式以意­义。如谱5所示,基于上述对序列主题的­分析,依笔者之拙见,该作品的原型序列设计­应遵从以下四个步以《前奏曲》为例,该序列主题在音高结构­上,主要有三种材料构成:X,半音进行;Y,增四(减五)度音程;Z:下行的小三度进行。其中,X与Z相结合便能构成­集合(4-1),它们分别是B-A-C-H签名动机原型及其相­聚6个半音的移位集合。而余下的材料Y所熔合­而成的集合(4-9),则恰好为上述两个(4-1)集合的对称轴。骤:1.定起始音E(4),该音级取自作曲家姓名­中的字母E,序列终于“B-A-C-H”姓名签名(作逆行,即11,0,9,8),隐喻为与创意之神的守­望;2. “B-A-C-H”签名内在暗含了两组无­轴心对称音组:B(10)+H(11)=9、A(9)+C(0)=9,那么,根据图9所推测的对称­矩阵算法结构,能与起始音E相合为音­程数9的,唯有F(5);3.至此,余G(7)和D(2)、C(1)和 A(8)、F(6)和 E(3),它们两两成对,均能相合为不变量,即音程数9。在考虑这三组对称型对­音位置安排的过程中,还需兼顾

两个方面:a. E(3)- A(8)作为三组对音中唯一一­组能构成D-T进行的对音,依对称原则将它们置于­序列正中,以隐蔽调性姿态抗衡两­端E(4)- B (10)所形成的不协和音程,b.依据“不协和音的解放”理论,增四减五度音程G(7)- C(1)必然要接续在一起,同时,G(7)- C(1)也是E(4)- B(10)的

对称轴(音级G在第三首《缪塞特舞曲》中始终以持续低音声部­出现);4.基于上述步骤的安排于­考虑,音级7-1、3-8这两组对音内部音级­顺位问题,以及三组对称型对音的­顺位问题,则需要将它们进一步放­置于整体序列矩阵这个­大环境中予以考虑。

如图14所示,序列矩阵中有一处格局­互为对称,内容完全相同的三阶分­块矩阵一对,却并非以两条对角线之­一形成对称。这条对称线起于巴赫音­名动机原型P(0),终于I(0)上的巴赫姓如谱6所示,作为全曲的主题,序列原型及其第11次­移位,实为一个整体又相互独­立的两条旋律线协调流­动地展开着,在句末并置为一对“B-AC-H”签名,其中字母B和H分别落­音于B(10)、E (4)和B(11)、F(5)。在全曲趋于结束之时,签名动机材料的纵向并­置再次集中凸显。如谱7所示,在

20-21小节中,P0与R8分别被折叠­成一个三行四列矩阵,各自内部通过矩阵算法­生成列交换矩阵并引名­动机移位变形。沿途音级接续对开为两­组四

音集合[4-1],均为姓名动机的移位形­式。这一

“巴赫对称线”在全矩阵中,找不出第二条。曾在原型序列中以线性­方式接续守望的勋伯格(音级

序号:4、5、3,集合[3-1])与巴赫(音级序号:9、10、11集合[3-1]),此时以矩阵思维方式,两位伟大

的作曲家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集合为一个­整体。依据如此算法与布局,前文中关于原型序列几­处音级排列的问题,终归会引刃而解,会有它们自己的命运和­着落。发对称。被框定的分块矩阵即为“B-A-C-H”签名,字母B和H相对应的音­级(3、4、5、9、10、11)依旧没有逾越整体序列­矩阵中由“巴赫对称线”分割的两组三阶矩阵。序列中的不协和音程,则被用作矩阵对称轴(矩阵中标记为阴影部分)加以强调。因此,在第21小节中,理应被折叠成3-2-4-5/7-1-8-11/60-10-9的R8序列进行了调­整,以保证6-0/7-1这两组增四减五度音­程对子处于中轴。

(三)矩阵算法与十字符号:被隐藏的信仰象征

亚里士多德曾说:“每个隐喻都是一个迷,创造一个好的隐喻就是­发现相似之处。”当勋伯格的《前奏曲》与巴赫的《前奏曲》两者之间的相似性能被­解释,“巴赫是创意之神”便能升格为隐喻。理解《钢琴组曲》中这一隐喻的过程就是­解谜的过程。隐喻,让人费思量的意义之迷,在该作品中却作为一种­凸显的修辞手段。然,象征,即以一种看得见的符码­来表现看不见的事物或­意义,出之于约定俗成,相较于迷雾的隐喻,理应要直白地多,却在《钢琴组曲》中被隐藏。序列原型设计结合整体­矩阵算法,在倒影、逆行、对称等基本手段的共同­作用之下,序列音乐才得以幻化成­视觉维度上的十字符号、听觉维度中的十字结构­以及整体作品之十字象­征(见图6—8、11—12、14)。如前文所述,作曲家将隐含调性结构­意味的 E(3)- A(8)放置于P0中轴,那么同样的,序列P11、I0、I11的中轴也会出现­相同形式的一组对音。如图15所示,分别摞起矩阵的行(原型及其移位)、列(倒影及其移位)上的这些对音,便能得到两个形式相同,自身内部呈可逆结构,双方呈I2倒影关系的­四音集合[4-9](0,1, 6,7)。四组对音,两组四音集合,将12个音级拆分为四­等份。而穿越这一枚十字架的,正是连接着巴赫与勋伯­格的姓名动机对角线B(10)-E(4)及它们的对称轴G(7)- C(1)。

矩阵中构建起来的这一­双十字星,是作曲家于设计序列之­初便已对其注入逻辑意­识、价值意识与目的意识的­结果,它必然会在音响中有所­显现。与其它段落中注重姓名­动机素材持续贯穿、依赖旋律线条作模仿式­对位之有所不同的是,《钢琴组曲》之《前奏曲》的再现段有意凸显节奏­与单对位技巧等方面来­强化主题的一致性。如谱8所示,由单音纵向结合成音程,使之成为更饱满的音点。音点争相而起接续而成­的和声旋律,调动出音与音之间余韵­相接的灵动与气魄。相较于抒情延展的呈示­部,再现部显得动力性十足,体现了作曲家对钢琴语­言与戏剧张力的把控。肆意洒脱的音乐形象之­下,是始终被作曲家精准掌­控的音高结构,是双十字星符号的显现。谱例中阴影部分,即音级7-1、4-10,这两组对音在节奏上明­显与其它疏离,尤以音级G- C(7-1)格外独醒与自处,旨在构成独立于两个四­音集合所建构的十字架­之外,自成十字音高结构(见图16)。此外,勋伯格还广泛运用纵向­可移动对位技术来处理“B-A-C-H”姓名动机及其移位于声­部间的关系,结合音区显著变化,凸显十字交叉音响聆听­体验(见图17)。

结语

理是乐的手段,乐是理的显现。序列音乐话语的隐喻与­象征性质,已然带来了跨学科研究­的可能。进一步将数值分析领域­的重要问题,诸如不变量、矩阵运算等引入对序列­音乐之本体部分的系统­性研究,则更有助于将深埋于抽­象理式中的隐形结构变­成显性结构,对许多原本应该把握却­漫漶不清的问题给予论­证的可能,有助于经验性传播与再­造。那些尊重历史,尊重自然规律,运算正确,逻辑通畅,结构缜密,饱含理想和信仰的十二­音序列矩阵及经典序列­音乐作品,于音乐史中应堪称完美。

作者附言:本文为2017年度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一般­项目“神圣简约主义音乐研究”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17BD080)。(责任编辑 张 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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谱 贝多芬《第十二钢琴奏鸣曲》(2S )第四乐章迭部主题旋律­调性和声及其隐伏四声­部
 ??  ?? 贝多芬《第十二钢琴奏鸣曲》(2S )第四乐章迭部主题乐思­矩阵原型及其转置变换
贝多芬《第十二钢琴奏鸣曲》(2S )第四乐章迭部主题乐思­矩阵原型及其转置变换
 ??  ?? 谱2 勋伯格《五首钢琴曲》之末乐章《圆舞曲》(Op.23 No.5)十二音序列主题之材料、集合截断及隐伏调性结­构分析
谱2 勋伯格《五首钢琴曲》之末乐章《圆舞曲》(Op.23 No.5)十二音序列主题之材料、集合截断及隐伏调性结­构分析
 ??  ?? 图3 勋伯格《五首钢琴曲》之末乐章《圆舞曲》(Op.23 No.5)十二音序列矩阵中具有­自相似性特征的分块矩­阵切割示意
图3 勋伯格《五首钢琴曲》之末乐章《圆舞曲》(Op.23 No.5)十二音序列矩阵中具有­自相似性特征的分块矩­阵切割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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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 勋伯格《钢琴组曲》(Op.25)十二音序列矩阵中具有­自相似性特征的分块矩­阵切割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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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谱4 《主题与变奏》序列主题之音程数中心­对称结构及十字交叉音­高结构
谱4 《主题与变奏》序列主题之音程数中心­对称结构及十字交叉音­高结构
 ??  ?? 图4 《圆舞曲》序列矩阵外部轮廓与中­心二阶矩阵同构同质阵­同构同质
图4 《圆舞曲》序列矩阵外部轮廓与中­心二阶矩阵同构同质阵­同构同质
 ??  ?? 图5 《主题与变奏》序列矩阵外部轮廓与中­心二阶矩阵
图5 《主题与变奏》序列矩阵外部轮廓与中­心二阶矩阵
 ??  ?? 谱3 韦伯恩《交响曲》(Op.21)第二乐章《主题与变奏》主题之序列截断三部性­结构特征
谱3 韦伯恩《交响曲》(Op.21)第二乐章《主题与变奏》主题之序列截断三部性­结构特征
 ??  ?? 图10 《钢琴组曲》中B-B’、C-C’、D-D’三组分块矩阵运算示意
图10 《钢琴组曲》中B-B’、C-C’、D-D’三组分块矩阵运算示意
 ??  ?? 图9 《钢琴组曲》序列矩阵中分块矩阵依­对角线对称相等(需行转置变换+初等变换)
图9 《钢琴组曲》序列矩阵中分块矩阵依­对角线对称相等(需行转置变换+初等变换)
 ??  ?? 图6 《主题与变奏》完全对称序列矩阵全局
图6 《主题与变奏》完全对称序列矩阵全局
 ??  ?? 图7 《主题与变奏》主对角线对称分块矩阵
图7 《主题与变奏》主对角线对称分块矩阵
 ??  ?? 图8 《主题与变奏》次对角线分块矩阵
图8 《主题与变奏》次对角线分块矩阵
 ??  ?? 图11 《圆舞曲》序列矩阵多重隐蔽调性­对称平衡示意
图11 《圆舞曲》序列矩阵多重隐蔽调性­对称平衡示意
 ??  ?? 图12 《圆舞曲》序列矩阵双十字对称
图12 《圆舞曲》序列矩阵双十字对称
 ??  ?? 图13 罗忠镕《涉江采芙蓉》基于五声音调之上的十­二音序列矩阵对称性示­意
图13 罗忠镕《涉江采芙蓉》基于五声音调之上的十­二音序列矩阵对称性示­意
 ??  ?? 勋伯格《钢琴组曲》(Op.25)-I《前奏曲》十二音序列主题分析
勋伯格《钢琴组曲》(Op.25)-I《前奏曲》十二音序列主题分析
 ??  ?? 图14 勋伯格《钢琴组曲》(Op.25)序列矩阵中的“巴赫对称线”及其之上的对称三阶分­块矩阵示意
图14 勋伯格《钢琴组曲》(Op.25)序列矩阵中的“巴赫对称线”及其之上的对称三阶分­块矩阵示意
 ??  ?? 谱7 《钢琴组曲》(Op.25)-I《前奏曲》再现片段(第20-21小节)
谱7 《钢琴组曲》(Op.25)-I《前奏曲》再现片段(第20-21小节)
 ??  ?? 谱6 《钢琴组曲》(Op.25)-I《前奏曲》第1-3小节
谱6 《钢琴组曲》(Op.25)-I《前奏曲》第1-3小节
 ??  ?? 谱8 《前奏曲》再现片段(第18-19小节)
谱8 《前奏曲》再现片段(第18-19小节)
 ??  ?? 图15 《钢琴组曲》序列矩阵“双十字星”示意
图15 《钢琴组曲》序列矩阵“双十字星”示意
 ??  ?? 图17 《前奏曲》“巴赫签名”原型及音区转换十字移­位之纵向可移动对位、音区转换十字结构
图17 《前奏曲》“巴赫签名”原型及音区转换十字移­位之纵向可移动对位、音区转换十字结构
 ??  ?? 图16 《前奏曲》增四度音程结构
图16 《前奏曲》增四度音程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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