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urnal of Wuhan Conservatory of Music

黄钟(武汉音乐学院学报)2020 2期HUANGZHO­NG(Journal of Wuhan Conser区va域­tor音y of文M化us研ic­究)的先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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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声腔”音组织结构现象。根据杨匡民先生《回忆录》③可知,他初识“三声腔”是在1956年10月。当时,他正携中南音专的民间­音乐研究小组赴荆楚腹­地——江汉平原考察民歌,在洪湖县采录到一首《清早起来露水深》的歌调,初听民间歌手唱时,只觉歌腔旋律流畅悦耳,记写成乐谱,却意外

发现全曲只有“sol la do”三个音构成。凭着学术

敏感,这种仅由三个乐音构成­的民歌样式立即引起了­他的关注。稍稍留意,很快又在附近地区采

录到全曲仅用“do mi sol”三个音歌唱的民歌作

品。自此一发而不可收,随着采风调查范围的扩­大,杨匡民先生在湖北各地­采录到更多这种被民间­歌手称为“三音歌”的民歌作品。通过分析研究,他从音乐形态的角度将­这种“三音歌”三音组的旋律结构定名­为“三声腔”。杨匡民先生强调,所谓的“三声腔”,有两层含义:其一,特指全曲仅以三个音“行腔为歌”的民歌曲体,此时的“三声腔”与单纯的“三音歌”概念等同;其二,亦指超出单纯三乐音组­织结构之复杂民歌旋律­中的基础三音组构成,此时的“三声腔”具有核心音调或曰“核腔”的意义。在对大量的“三声腔”民歌作品进行细致地分­析之后,杨匡民先生得出如下结­论:“三声腔”是构成民歌旋律的基础“;三声行腔为歌”是古老的民歌旋律手法;仅有三个音构成的单纯“三声腔”民歌,当是我国古老民歌曲体­的遗承。

“三声腔”一时间激起了杨匡民先­生浓厚的学术兴趣,深入探究,欲罢不能。他将自己采录到的或搜­集来的湖北民歌一首一­首进行旋律音调的统计,制作的各种“三声腔”卡片摆满了书桌、书架甚至整个书房。在数量庞大的湖北民歌­案例分析的基础上,开始对“三声腔”进行系统化地形态归类,分析总结出结构各异的­七种“三声

腔”,根据其内部结构,分别定名为大三声(domi-sol、fa-la-do、sol-si-re )、小三声( la-do-mi、refa-la、mi-sol-si)、宽三声(如sol-do-re、re-sol-la、lare-mi、do-re-sol)、窄三声(re-mi-sol、mi-sol-la、solla-do、la-do-re)、增三声(do-misol)、减三声(ladomi)、中三声(do-re-mi、fa-sol-la、sol-la-si),形成完整的“三声腔系”。考虑到民歌中的乐音组­织结构实际上与歌词音­韵结构密不可分,或许是为了反映乐音组­织与歌词音韵的同构关­系,杨匡民先生有时又将“三声腔系”的“三声”换作“声韵”来进行表述,则“三声腔系”的七种三声腔”分别称为“大声韵”“小声韵”“宽声韵”“窄声韵”“增声韵”“减声韵”“中声韵”。

歌的研究中提出的“核腔”④概念,就直接受益于“三声腔”理论的启发。对于1980年代紧锣­密鼓实施的国家跨世纪­文化建设工程“中国民间歌曲集成”的编纂工作而言,“三声腔”理论可谓理论甘泉,成为各地分析把握民歌­旋律形态的重要方法手­段,产生了深远的学术影响。

音乐学家黄翔鹏先生曾­撰文论及杨匡民先生的“三声腔”研究及“三声腔”理论的意义,在1983年一篇评价­杨匡民相关学术论文的­专论中如此写道:“匡民同志把‘三声腔’的研究放到民歌研究的­核心问题之上,这是方法论上的一种突­破。欧洲、日本的民族音乐学注意­到‘三声、四声音列’的研究;苏联的民族音乐研究,提出过ΠАБЕВКА­的概念;国内的民族音乐工作者­也一向注意相同调式结­构中不同‘旋法’的某些基本特征。这些情况,在方法上的共同特点是:停留在某种特定曲调的­特征之上,很少计及‘腔格’间的前、后、左、右诸种联系;未曾像匡民同志这样把‘三声腔’强调到目前这样重要的­地位。从中国传统乐律学的基­本理论说来,我从个人研究心得也认­为中国的‘以奉五声’的变声、变律理论,核心也在三声的‘腔格’,殷代编铙、周初编钟的三声结构,就是一种证据。因此,作为方法论上的一种‘大体’,我取肯定态度。……以‘三声腔’作为民歌研究的一种重­要手段,应该是科研工作中富有­实践价值与理论价值的­一种新路子。”⑤不难看出,黄翔鹏先生从方法论的­层面对杨匡民先生“三声腔”研究的充分肯定、对“三声腔”理论的高度评价。文中,黄翔鹏先生还极富远见­地指出,运用“三声腔”理论的民歌之民族间、区域间的比较研究前景,非常值得期待。

黄翔鹏先生的预期后来­都成为事实。以“三声腔”比较研究为基础,不仅催生了杨匡民先生­的“民歌色彩区”理论,也启发了更多学者的区­域音乐文化研究视角,促进了系列区域音乐研­究成果的产生。“三声腔”理论甚至超越了学术研­究领域,影响到具体的音乐创作,如作曲家王原平、方石、吴粤北、刘健等人都运用“三声腔系”提供的特色“减三声”创作出富有荆楚特色巴­风土韵的音乐作品。

二“、色彩区理论”的提出及其应用价值

“三声腔理论”和“色彩区理论”实际上都产生于杨匡民­先生主持的《中国民间歌曲集成·湖北卷》的编纂过程中。如果说“三声腔”现象是采集记录民歌时­的偶然发现,则“色彩区”概念是分析思考“三声腔”现象的理性收获。具体而言, “三声腔”样态区域性分布的客观­实在性,是“色彩区理论”成立最重要的分析技术­支撑。

早在1962年,杨匡民先生便受命担任《湖北民间歌曲集成》的编纂工作。虽然,此前数年的湖北民歌田­野采风实地调查经历,使他对湖北民歌的整体­风貌已有了较为直观的­印象,但对湖北全域民歌音乐­样态呈现的区划特色,却还处于认识过程中。通过他在启动收集编纂­工作之前设计的《湖北民间歌曲音调特点­区分示意图》似乎可以看出,审视民歌音调特点、理清民歌地域特色,或许已是其想定的湖北­民歌研究路径。后续研究工作及其结果­证明了上述推断准确无­误。

尽管完成于1963年­的《中国民间歌曲集成·湖北卷(初稿)》(上下册,见封三),其理论研究尚未及深入­到“民歌色彩区”划分的层面,但在由中国音乐研究所­主持、完成于1979年的四­卷本《中国民歌》之《湖北民歌简介》中,杨匡民先生已经清晰地­阐述了“湖北民歌五个地方色彩­区”的风格区划理念。文中同时简要阐述了“三声腔”对地方旋律音调形成起­到的决定性作用,科学严谨地理清了“三声腔”与“色彩区”的相互倚存关系。蒲亨强《:论民歌的基础结构——核腔》,《中央音乐学院学报》1987 2 42-46

年第 期,第 页。

1983 4 18

黄翔鹏先生写于 年 月 日题名《对杨匡民同志三篇专论­的评价》的短文,杨匡民先生曾拟收进《歌乐探析——杨匡民音乐文集》,笔者亦曾拜读过他本人­提供的该《文集》初稿电子版中的此文,不知何因,正式出版物中未见此文。

时至1982年,杨匡民先生再次受命主­编的《中国民间歌曲集成·湖北卷》定稿,在其撰写的概述中,对民歌“色彩区”的划分及“三声腔”与“色彩区”的关系,都进行了全面细致地阐­述。当《中国民间歌曲集成·湖北卷》作为全部《中国民间歌曲集成》的首卷于1988年正­式出版时,其从3万余首民歌中精­选出的1380首作品­固然惊艳了各省市自治­区“民歌卷”的编纂者,更令人高兴甚至惊喜的­是,《中国民间歌曲集成·湖北卷》关于“民歌色彩区”的理论阐释与区划案例­的模式与典范意义。其时,杨匡民先生频繁应邀到­各地讲学,介绍《湖北卷》的收集整理与编纂经验,更传播“三声腔”“色彩区”的民歌理论,对全国“民间歌曲集成”工作的理论与实践产生­了重要影响。

杨匡民先生在1987 年第1期的《中国音乐学》上,发表了题为《民歌旋律地方色彩的形­成及色彩区的划分》专论,就自己的民歌色彩区理­论进行了完整系统的阐­述。该文清晰地表明:一方面,民歌色彩区理论的提出,是民歌三声腔现象探讨­引向深入的必然结果;另一方面,民歌色彩区划分的实践,又促使民歌三声腔理论­不断完善成熟。

如前所述,自1956年首次采得“三声腔”民歌、初识“三声腔”现象,到受命主持编纂《中国民间歌曲集成·湖北卷》,其间,杨匡民先生已经积累了­大量的“三声腔”民歌作品,接触了丰富的“三声腔”音调现象。不过,虽然他一直在思考这种­民歌音调形态的理论意­义,但如果没有编纂《中国民间歌曲集成·湖北卷》的大规模收集整理分析­研究实践,“三声腔”的意义或许仅仅只是作­为民歌特色音调存在的­一个个孤立的微观案例,可能很难与民歌样态地­理分布的宏观考量发生­关系。所幸,杨匡民先生对既已了然­于心一个个鲜活的“三声腔”进行类型分析,从而提高了“中国民间歌曲集成”编辑的科学性。于是,在分析思考湖北全域民­间歌曲风格布局的过程­中,他尝试将那些来自域内­各地、散见于不同体裁种属的“三声腔”民歌或民歌“三声腔”还原到自然地理

区划中,重新分析认识定位“三声腔”的意义。思维方向一旦正确,分析路径则便捷流畅。通过对大量案例的分析、比较、排序,他很快发现了湖北民歌“三声腔”与“民歌地域风格”的共生关系。例如,地处清江流域及三峡西­陵峡区的恩施、宜昌一带,其民歌多以la-do-r“e窄三声”行腔为歌,从而催生民间歌曲音调­的鄂西南地域风格特色;地处大别山南麓的黄冈­一带,其民歌多以sol-lar“e宽三声”行腔为歌,从而催生民间歌曲音调­的鄂东北地域风格特色;地处江汉平原的荆州一­带,其民歌多以 sol-do-re “宽三声”与 do-mi-sol “大三声”行腔为歌,从而催生民间歌曲音调­的鄂中南地域风格特色;地邻秦、豫、川东山地的十堰、襄阳一带,其民歌“三声行腔”的基本音调较为多样,主要有 sol-do-re、do-re-sol 三声腔,亦见re-sol-la、sol-la-do三声腔,从而催生民间歌曲音调­的鄂西北地域南北乐风­兼容的特色;地邻赣北的咸宁一带,其民歌主要以sol-la-do、la-do-r“e窄三声”行腔为歌,从而催生民间歌曲音调­的鄂东南地域风格特色。理清了“三声腔”与民歌风格区域性特色­的关系,杨匡民先生便以此为主­要标准,借用地理学分层设色的­方法,分片设色绘制出湖北省­全域民歌风格五大色彩­区划的版图,具体为鄂西南色彩区、鄂中南色彩区、鄂东南色彩区、鄂西北色彩区和鄂东北­色彩区。

虽然,影响民歌风格呈现区域­特色的因素应当不仅只­是音调,但音调对民歌艺术风格­的决定性作用却是毋庸­置疑的。因此,发现核心基础音调、揭示核心基础音调影响­民歌区域性风格特色形­成的规律,当是音乐学家的学术追­求与责任。从这个意义上说,杨匡民先生从“三声腔”到“色彩区”的理论突破,当为中国民歌研究领域­具有里程碑式的贡献。事实是,随着《中国民间歌曲集成·湖北卷》作为全部“中国民间歌曲集成”的首卷问世,“三声腔”“色彩区”的理论亦成为其后诸多­省卷编纂的理论依据,显示出该理论指导民歌­实际研究的应用价值。

值得一提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以­来,行政区划的概念在人们­的意识里逐渐固化,音乐

学术界也比较习惯了将­民歌分布与行政区划联­动表述的模式。按照当时的习惯思维,《中国民间歌曲集成》的湖北省卷自然应按省­辖行政区划来细分。杨匡民先生以自然区划­为据的五大色彩区划分­横空出世,全然打破了倚附行政区­划的表述惯例,对此,他自己一开始也有点忐­忑。不过,因为不期欣喜地发现电­视台的天气预报竟也使­用了与湖北民歌色彩区­完全一致的自然区划,而此前却是长期沿用依­行政区划进行预报的方­式。这不仅使色彩区理论的­创立者杨匡民先生释然,更添几分兴奋:民歌风格的区域特色甚­至呈现出与自然气候保­有一致性的实像,后续音乐地理学视角的­民歌研究当大有可为。

三、音乐地理学视角的民歌­风格区划研究乘风启航

如果说“三声腔”的理论发现还颇具民歌­采风的偶然性,“色彩区”的理论建构也带有民歌­集成的功利性,而《中国民间歌曲集成·湖北卷》圆满完成出版并广受学­界称道之后,从音乐地理学的视角审­视研究民歌,则成为杨匡民先生的学­术自觉,并在此基础上开始了新­的研究。杨匡民先生这方面的代­表性研究成果,当是其在《汉族民歌色彩区》⑥专论中展示的我国全域­汉族民歌风格色彩区划­图。

《汉族民歌色彩区》对音调于民歌之地域性­风格的决定作用仍然重­视,但视野却更加宏阔,将历史文化传统、自然风土气候等都纳入­重要影响因子加以观照。根据杨匡民先生该文中­编定的汉族民歌色彩区­版图,我国全域的汉族民歌形­成华北色彩区、东北色彩区、中原色彩区、西北色彩区、西南色彩区、中南色彩区、华东色彩区、东南色彩区、华南色彩区等九大风格­区划。正式见诸于杨匡民先生­九十华诞纪念学术文集《歌乐探析》中的此文,既是他毕生民歌色彩区­研究从荆

楚方域到华夏全域的集­大成之作,更是他音乐地理学视野­之民歌色彩区研究从先­觉到自觉的力作。文中描述的色彩区成因­不再只是单纯的音调特­征,增添了文化传统、方言音韵、地形地貌、风俗民情的丰富内容。例如,地处长江中下游的“中南色彩区”,在特色音调之外,就增加了楚国历史文化­传统、“荆楚西声”音乐元素、巴风土韵信仰民俗、江河原野自然风貌等影­响“中南色彩区”确立的多种成因。其它八大色彩区的成因­描述方式与此大体一致。应当强调的是,“色彩区成因”内容的丰富,并未淡化音调之于色彩­区成立的重要性,反而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增强了色彩区成立的逻­辑性与可信性。考虑到民歌色彩区实际­情形的复杂多样,为了更加客观准确地进­行描述,杨匡民先生在该文中做­了体系化的设计。首先,为整体宏观且缜密准确­地把握民歌色彩区,他将色彩区做了三种类­型对比的说明:其一为色彩区有大有小;其二为色彩区内的色彩­有单一色彩与复数共存­色彩;其三为色彩区的色彩有­土著色彩、边沿交错色彩与飞地插­花色彩之别。还借鉴系统论思想,根据色彩区的内部实际,进行了色彩分区与色彩­片的细分。⑦继《中国民间歌曲集成·湖北卷》后将湖北民间歌曲风格­色彩的“五大区划”公之于世,及民歌色彩区理论的正­式发表,京、沪、闵等地学者相继推出了­一些对我国全域的民间­歌曲进行风格区划的尝­试,而杨匡民先生此文的研­究似更具音乐地理学色­彩。

正所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杨匡民先生孜孜探究数­十年,力图揭示荆楚民歌的奥­妙所在。应当说,随着“三声腔理论”“色彩区理论”的相继提出,从“三声腔”到“色彩区”之民歌风格区划研究理­论体系的建构,以及主编的《中国民间歌曲集成·湖北卷》正式出版受到学界高评­国家褒奖,杨匡民先生堪称华丽地­完成了自己的学术追求。然而,功成名就、年逾古稀的杨匡民先生­却全无静下来歇一歇、驻足欣赏阑珊灯火的考­量,他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于1990年代开始承­续“色彩区”研究轨迹,拓展区域音乐文化研究­空间,取得了系列音乐地理学­研究视角的学术成果。例如,他将湖北民歌研究的视­野扩展到荆楚区域音乐­文化,完成了我国第一部阐释­荆楚音乐文化传统、描摹荆楚音乐文化现状­的学术专著《荆楚歌乐舞》⑧ ;他又将曾侯乙编钟放到­长江流域文明文化的大­背景上审视其音乐风格、文化属性、审美追求的地域特色,发表了《曾钟音列结构与长江文­化区》⑨的专题研究成果;他还将鄂西南土家族的­音乐文化置于巴楚交融­的区域历史文化结构中­进行观照分析,认为历史上巴楚音乐文­化关系极其密切,现今土家族的音乐文化­实为巴楚音乐文化的结­晶,并在《荆巴古宝及土家族溯源》⑩一文中首次提出了“巴楚音乐文化沉积带”的历史区域音乐文化概­念,强调鄂西南及川东土家­族地区积淀有丰富的巴­楚音乐文化遗产。

随着时光推移、积累日增,杨匡民先生的研究聚焦­也从荆楚歌乐文化辐射­开来,将长江流域音乐文化纳­入研究视野。厚积薄发,他很快就推出了《长江歌乐之特色》《长江中游区民歌结构》的系列研究成果,还携弟子发表了《三峡地区传统音乐文化­初探》《巴音吴韵和(hè)楚声——长江流域的传统音乐文­化分区》的专题研究论文。杨匡民先生晚年宏大而­殷切的学术愿望,是总结自己数十年所学­所研所思所想,撰写一部《长江歌乐文化》专著。他甚至已经与某出版社­启动了撰写出版计划,终因客观条件掣肘,未能实现夙愿,留下这位区域音乐文化­研究先觉永远的遗憾。

结语:感悟与启示

20世纪80年代,源于欧美的现代民族音­乐学传入我国,其理论与方法给我国音­乐学术界以启迪,对我国的传统音乐研究­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不过,由于中国传统音乐有着­悠久的历史、深厚的传统和独特的生­成环境,西方民族音乐学理论实­在难以解决中国音乐研­究的所有问题,学术实践急切呼唤视野­开阔、贴合国情、针对性强的本土理论与­方法。杨匡民先生的“三声腔”与“色彩区”理论,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应­运而生,某种程度改变了当时中­国传统音乐研究理论创­新不足、方法论滞后的学术缺憾,对新时期的中国传统音­乐研究产生了重要影响,促进了中国传统音乐研­究成果的产出。

由杨匡民先生“三声腔”“色彩区”理论开启的区域音乐文­化研究,对于中华音乐文化整体­宏观把握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曾有一位旅日华人学者­提出问题:在数量庞大的日本歌曲­中,《樱花》《红蜻蜓》两首作品堪称大和民族­之共同体的歌;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歌存­在吗?是什么?问题

⑧ 1997

杨匡民、李幼平:《荆楚歌乐舞》,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 年版。

⑨ 杨匡民:《曾钟音列结构与长江文­化区》,《黄钟》1998 3 4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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⑩ 杨匡民:《荆巴古宝及土家族溯源》,《湖北民族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1990 2 62-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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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

杨匡民:《长江歌乐之特色》,载于长江文化暨楚文化­国际学术讨论会编:《长江文化论集》,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

188-205

年版,又载于《歌乐探析》,第 页。

杨匡民:《长江中游文化区民歌结­构》,《音乐研究》1999 3 5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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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匡民、周耘:《三峡地区传统音乐文化­初探》,《长江论坛》2000 1 5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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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匡民、周耘:《巴音吴韵和(hè)楚声——长江流域的传统音乐文­化分区》,《音乐探索》2001 1 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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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重要!回答却很艰难!而“三声腔”“色彩区”理论引发的区域音乐文­化研究的最高成果,或得以指向答案。因为杨匡民先生的区域­音乐文化研究具有立足­于音乐本体、从音乐本体辐射开来的­方法路径特色,唯此才有可能真正揭示­中华民族共同体之音乐­的灵魂。一个与此相对令人不安­的事实是,现今撇开音乐的所谓音­乐文化研究却是太多了­些。或许应该诘问,不见音乐的音乐文化研­究是否成立?

中华文化历来崇尚“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视其为艺术与学术成功­的要诀。作为学者,杨匡民先生一向重视博­览群书,也总是要求青年学子扩­展阅读,“读,读,读,再读,再读”几乎成为他的座右铭。但笔者更想强调,作为成功的民族音乐学­家,说杨匡民先生的学问是“走出来的”亦不为过。从1950年代开始湖­北民歌考察,他一走就是几十年,足迹遍及荆楚大地的山­村原野,访问过大量民间音乐家,采录到丰富的民歌作品,感受了鲜活的民间音乐­生态。一路走过,荆山楚水间精彩绝艳的­民歌风景竟让这位闽南­越人、缅甸归侨流连忘返;于是,“乐不思越”的杨匡民先生将睿智的“三声腔”“色彩区”理论深情地献给了他深­沉爱恋的荆楚大地。

谨以此文纪念民族音乐­学家杨匡民先生百年诞­辰!

(责任编辑孙晓辉)

摘 要:文章回顾了舒琛珍老师­对武汉音乐学院基本乐­科教学作出的贡献,并介绍了舒琛珍视唱练­耳教学体系的主要特征。关键词:舒琛珍;视唱练耳;全国高等艺术院校视唱­练耳教学经验交流会

文献标识码:A

我们这一代人常常感慨­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在青少年时期遇到了一­批这么优秀的老师”——他们博学、功底深厚,敬业、负责,爱生如子,不仅教给了我们知识,让我们掌握了赖以生存­的本领,还成为了我们终身仿效­的榜样。舒琛珍先生就是我众多­恩师中的杰出代表。⓪

舒琛珍先生早年就读于­国立音乐院作曲

系。1947年因参加学生­运动而遭国民党反动派­迫害,与杨匡民先生一起被中­国共产党送到香港,在中华音乐院任教视唱­练耳课。解放后根据党的安排回­到广州,在华南文学艺术学院音

乐系任教并创立了基本­乐科教研室;1953年,华南文学艺术学院音乐­系与中南文艺学院音乐­系合并成立中南音专,后又改为湖北艺术学院、武汉音乐学院,舒先生一直担任基本乐­科教研室主任至197­8年退位。舒先生为我国的基本乐­科教学奉献了毕生的心­血和精力,创立了一套科学、严谨的教学体系,成效卓著。中国视唱练耳学会会长、中央音乐学院熊克炎教­授于1997年秋在北­京召开的全国学术会议­上专门提到: “舒琛珍先生对我国的基­本乐科发展作出了重大­的贡献,她的学生在国内(基本乐科教师队伍中)占了半边天,尤其是京广沿线直至深­圳,各地艺术院校的教学骨­干几乎都是她的学生。” ——这是熊会长唯一谈及的­老先生——“享誉中华”对舒先生来说是实至名­归。

20世纪50年代中期­我在母校(附中)就读时,受教于舒先生的高足李­红梅、古荣芳两位老师,开始接受舒琛珍体系的­教育,为我们打下了扎实的基­础。但对舒先生的认识仅仅­停留在“她是老师的老师”这一点上。1978年,我调回母校基本乐科教­研室工作,从此便开始正式接触舒­先生并有幸成为她的入­室弟子。当时基本乐科教研室是­三代同堂:舒先生是老佛爷(这是我们对先生的尊称);韩备初、叶兆桐、李红梅,陈景悟等老师是舒先生­的学生;谭惠玲、张莉源、涂法和我是第三代;到了70年代末80年­代初又加入了第四代的­新鲜血液:范建明、周晋民和刘永平。时任教研室主任韩备初­老师秉承舒先生的教学­体系,并在舒先生指导下带领­老一辈老师创立了一套­科学的教学管理制度,全室老师拧成一股绳,团结奋斗,成绩斐然,连年均评为学院先进集­体。

我们“第三代”是在专业被荒废了十年­后重新归口的,憋了一股“一定要把那十年夺回来”的劲头。教研室领导为我们创造­了优越的条件:首先由舒先生亲自给我­们上小组课,帮助我们复习、提高;同时规定我们广泛听课(“第四代”亦然)。韩备初老师说:“听课是教学法进修的最­好办法。”确实如此。我扎实地听了舒先生一­个组的课,同时也听其他所有老师­的课,坚持了一个学期,受益匪浅。

1978年秋,我开始正式教学。起初按大纲要求并参照­韩备初老师的备课本写­好教案后先送给每一位­老师审阅,得到了以舒先生为首的­老师们耐心的指导与教­诲。看过三次后,舒先生对我说:“你就按这样做吧,不需要再让我们看了。”给了我极大的鼓励。我就是这样被老佛爷和­老师们牵着、拉着、扶着、推着,一步步踏上了基本乐科­的教学轨道。

此后我依然常去听舒先­生的课。除了备课、授课无懈可击之外,令我最感动的是:凡重点视唱,舒先生在讲授完毕后必­定要在讲台前整装立正,划着节拍,用自己沙哑的嗓音给学­生做示范。这个环节影响了我一生。

随着教学的深入,我也逐步对舒先生的教­学体系有了更深的认知­和理解。舒先生教学的最大特点­是严谨,一丝不苟,狠抓基本功训练。据我所知,这一点在国内无人能及。以音程构唱这一重要教­学内容为例:

1.自然音程构唱

任意构唱与系统构唱双­管齐下。其中的“系统构唱”指以7个基本音级、7个升音级、7个降音级分别作根音­往上构唱或作冠音往下­构唱小、大二度,小、大三度,纯、增四度,减、纯五度,小、大六度,小、大七度,纯八度(从三度起要按规格搭桥,增四度、减五度需解决到同名大、小调)。这是舒先生从苏联专家­巴拉晓夫①培训班上带回来的(她是当时在专家班从头­至尾学满全程的八个学­员之一。)从专家班结业回到中南­音专,舒先生用了半年时间把­专家全程的授课内容毫­无保留地教给了教研室­的全体老师,极大地促进了整个学科­的教学。

2.调性基本练习与调内音­组听辨

这是舒先生针对上述的­构唱属无调性基本功训­练的填补空白的创造,二者对调性训练起了极­好的作用。

舒先生教初学的学生听­写音程,严把循序渐进的关。根据我的听课记录,在弹了a1之后,第一次就从a1开始,此后逐次在给了a1后,分别从g1、c2、e1、d2、d1、e2、b1、f1开始弹音程。如此细致,如此用心,不得不佩服!

在母校工作了八年,还有一件事印象甚深的——编教材。1983年春,为了迎接当年秋季在武­音召开的首届“全国高等艺术院校视唱­练耳教学经验交流会”(由谢功成先生提议并主­持)教研室决定着手重新编­一套视唱教程。舒先生在教研室会议上­首先阐明宗旨:“严谨的科学性与高度的­艺术性相结合;严把循序渐进的关;以老带新,人人参与,靠集体的智慧编好教材。”然后率领大家把原有的­教材摊开,逐条筛选,好的保留,不够好的或一般的剔除,进而商议补充些什么?再参考兄弟院校的视唱­教材,取人之长。商定后分工,一个老教师带一个年轻­教师编一册;初稿出来后,各自手抄谱,贴在过期的《红旗》杂志的左页上,右页贴一张白纸——干嘛用呢?——舒先生要求每个老师都­要逐篇审阅,并把意见写在白纸上。传阅完毕再归总讨论至­定稿、付印。1983年版的这套视­唱教程之所以能成为精­品教材,就是因为它是在正确思­想指导下的集体智慧的­结晶。

在1983年的交流会­上,湖艺的基本乐科教学效­果与教材建设以及四代­同堂的阵容深得各

① 巴拉晓夫(1909-1989),苏联指挥家、功勋艺术家,毕业于莫斯科音乐学院,长期任教于莫斯科音乐­学院。1955-1957

年在中央音乐学院从事­视唱练耳课、指挥课和打击乐课的教­学。参见姜夔:《回忆苏联专家巴拉晓夫­及其视唱练耳专家班》,《人民音乐》2012 6 4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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