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向公众健康的城市公园景观体验及游憩行为研究
Pro-health Landscape Experience and Recreational Activities in Urban Parks
陈筝 孟钰
CHEN Zheng, MENG Yu摘要：城市中的绿色开放空间，尤其是公园，是城市居民健康的重要支撑之一。为了解城市居民如何利用绿色开放空间满足自己的健康需求，选取了4个上海城市公园作为研究对象，包括全市性、区域性综合公园和专类公园。调查了公园使用者的健康状况、景观体验需求和游憩行为，并分析了它们之间的关系。研究发现：1）公园使用者主要存在3方面健康问题；2）使用者对绿色开放空间的景观体验需求主要体现为自然和社会2方面； 3）调查的绿色开放空间主要涉及四大类游憩活动。通过交叉分析进一步发现有健康问题的居民对于景观体验自然度的需求更高；而且会更倾向于远离社交的低强度、自然游憩活动。在进一步分析的基础上，从公众健康的景观体验和游憩角度对公园设计提出了建议。关键词：风景园林和健康；绿色开放空间；城市公园；景观体验；游憩行为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编号51878461）
Abstract: Urban green open spaces, parks especially, play an important role in promoting the health of urban residents. In order to understand how urban residents use green open spaces to meet their health needs, the study investigated users’ health status and their landscape experience needs, as well as recreational behaviors in four Shanghai urban parks, including comprehensive parks at both the city and local level and a forest park. Then it analyze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m. The results indicated that: 1) park users reported three general categories of health problems; 2) there are two major landscape experience needs regarding green open spaces, in the natural and social aspects; 3) the investigated green open spaces mainly involve four types of recreational activities. We found in further interaction analysis that users with health concerns were more likely to prefer natural experience to social experience, and were more likely to engage less in socialized low-intense exercises with higher natural setting. After further analysis of their relevance and possible causes, this paper provides suggestions on park design concerning landscape experience and recreation for better human health.
Keywords: landscape architecture and human health; green open space; urban parks; landscape experience; recreational activity
Fund Item: The National Natural Science Fund of China (No. 51878461)
当今中国城市发展已经从粗放的城市化量化增长阶段向追求城市品质和宜居性的提升阶段转变。在存量规划发展背景下，城市综合环境品质、公共服务水平、生态环境质量等设计考量变得越来越重要[1-2]。在土地利用集约的背景下，绿色开放空间作为城市中稀缺的公共资源，是帮助提升城市品质和宜居性的重要因素。
为实现追求城市生活品质的目标，如何合理规划以城市公园和城市绿色开放空间为代表的休闲游憩设施体系，充分发挥其服务于城市居民健康的潜力，成为风景园林行业在新时期的重要任务之一[3-4]。然而当前城市公园的规划设计规范，主要从面积、设置等基础指标进行约束指导。这种设计思维和设计标准满足了一定人均面积和设施等最基本的要求，但对于具体的
表 1 调研采样所涉及的4个城市公园
Tab. 1 Basic statistics of four surveyed parks
面积 /hm2 68 131
18
22
2020/09城市居民健康有一定的促进作用。为此，研究考察了公园使用者的游憩活动，寻找游憩活动和他们的健康水平、景观体验需求之间的潜在关系。
问卷采用了多项选择和开放式问题2种测量方式测量游憩活动。多项选择的选项设计参考了 Chiesura[48] 对荷兰阿姆斯特丹公园使用者游憩活动研究的结论，采用多项选择的研究先就绿色开放空间的景观体验需求方式逐一考察了其总结的运动、放松、陪小
[43]
进行了文献检索。Grahn 等 对瑞典公园孩、见其他人、遛狗、接触自然、冥想、获使用的调查总结了绿色开放空间主要有8种得灵感8种主要游憩活动。宜人的感官体验，按照重要程度依次为宁静考虑到上海市民和阿姆斯特丹市民可能（serene）、空间（space）、自然（nature）、物种存在的生活习惯和文化不同，或对游憩活动多样性（rich in species）、庇护（refuge）、文化有显著影响，在多项选择之前设置开放式问（culture）、瞭望（prospect）和社交（social）。在题（open-ended question）。开放式问题设计以
[44]
上述基础上，该课题组 进一步提炼了城市“你来公园主要进行什么活动？”为引导，以绿色自然的5种特质，分别是宁静、空间、便更灵活地捕捉上海公园使用者的游憩活动。荒野（wild）、文化和热闹（lush）。考虑到有些为了减小因选项预设对被试回忆造成的偏差，概念比较专业（如瞭望和庇护），有些概念比开放式问题设置在该多项选择题目前。根据较抽象（如空间），通过对于上述景观体验需参与者提供的语言描述，进一步对开放式问求的筛选，并出于消除交流歧义的考虑对语题的回答采用文本分析法进行归类和统计。言进行调整，最终考察了6种景观体验，分
别是自由放松、回归自我、接近自然、欢乐、
宁静、热闹，采用七度李克特问卷量表对其
频繁程度进行调查。问卷在李克特量表前还
设置了多项选择，以便让最重要体验需求更
好地凸显出来。
本研究并非关注于特殊病患或特定群体
（如老年人、儿童等）所需要的康复花园，而
是关注面向一般大众的普通游憩需求及其潜
在健康价值的绿色基础设施。这种健康价值
往往需要依托景观体验和游憩活动等行为或
环境感受来实现。因此，本研究并未考虑特
殊病患或群体的需求，而更关注对健康有促
进作用的绿色自然接触和游憩活动，以及支
撑它们的景观体验。健康效益最有关系。考虑到已加入专门的积极—消极情绪指标，去掉了易怒。又考虑到后部头疼已包含在头疼内，同时肩颈疼痛和长期压力也有关系，故调整成了脖子疼。此
[42]外考虑到另一项关于绿地健康综述 梳理的主要健康影响，特增加了心血管疾病、呼吸系统疾病、失眠3 项。
2.3 绿色开放空间景观体验需求的测量2.4 绿色开放空间游憩活动的测量2.5 分析方法
李克特量表测量的多维变量主要采用主成分分析（ principal component analysis ）方法予以数据降维处理，并采用KMO和 Bartlett’s球形检验对主成分分析的相关条件进行检验。多维变量和名义变量的交叉分析主要采用方差分析（ ANOVA analysis ）和多元方差分析（MANOVA analysis），并对多分组导致的多重比较可能带来的假阳性分别采用LSD 和 Turkey HSD进行修正。问卷中由被访者主动提供的文字描述采用内容分析（content analysis）进行标签编码。空间地理信息根据被访者在地图上绘制的点录入，并和问卷信息叠加分析。
3.1 被调研者的人口统计特征和公园分异
绿色基础设施除了具有生态价值之外还调查发放问卷300份，回收有效问卷有公众健康的价值，而这种健康价值有一部296 份，回收率98.7%。在参与调研的 296 人分通过休闲游憩来实现，如自然接触、社交中，男性 158 人（53.4% ）。有 214人提供了活动、游憩活动等方式 [45-46]。这些通常意义的居住地信息，其中上海市本地居民154 人休闲游憩活动，帮助市民缓解了日常压力[41]、（52.0% ，有效百分比 72.0%）。265 人提供了提高了体力活动水平[12]、调节了情绪 [47]，对年龄信息，其平均年龄48.1 岁（最高 86 岁，表 2 调查有效问卷的人口统计特征
Tab. 2 Demographic statistics of valid responses from questionnaires性别居住地职业信息
Tab. 3
上海本地其他省市退休者（含未就业2 名）全职者表 3 健康状况的主成分分析结果
Results of principal component analysis of health condition健康状况问题脖子疼背疼头疼疲劳感冒失眠消极情绪积极情绪心血管疾病
男性女性学生
呼吸系统疾病短期生理0.753 0.740 0.740 0.732 0.608 0.549 0.368人数158 138 154 60 105 81 20百分比/% 53.4 45.3 52.0 28.0 51.0 39.3 9.7
主要成分心理0.804 -0.742
有效百分比/% 53.4 45.3 72.0 20.3 35.5 27.4 6.8长期生理
3.2 绿色开放空间使用者的健康状况
针对 2.1中提到的问卷调查公园使用者的生理健康（疲劳、头疼、脖子疼、背疼、感冒、失眠、心血管疾病、呼吸系统疾病）和心理健康（积极情绪、消极情绪），研究调查这 10个变量之间有较强的相关性（KMO检验 =0.789，Bartlett’s 球型检验卡方=510.9， p <0.001），所以采用了主成分分析对它们进行了降维。分析提取出3个主成分（表3），共能解释全部变量信息的56.2%。短期生理问题，主要是持续的压力应激引起的疲劳反应
2-1 2公园使用者健康状况的主要维度
Main dimensions of health condition of park users
2-1短期健康、长期健康和心理健康的三维视图
Three dimensional view of short-term, long-term and mental health
2-2短期健康和心理健康的两维视图
Two-dimensional view of short-term health and mental health 3公园使用者健康状况的分异
Differences in health condition of park users
[42]
和免疫抑制 ，包括脖子疼、背疼、头疼、疲劳、感冒、失眠；2）心理问题，包括积极情绪和消极情绪两方面的情绪变化；3）长期生理问题，包括心血管疾病和呼吸系统疾病。其中心血管疾病是典型的代谢类慢性疾病[49]，而呼吸系统疾病除了包括慢性疾病，也有一部分和免疫抑制相关（如因为疲劳引起的急性呼吸道感染），所以在短期生理维度也有一部分荷载（图2）。以疲劳为代表的短期生理健康问题和以心血管代谢类疾病为代表的中长期生理健康问题，可能反映的是短期和长期应激不同的结果。
为了更好地理解这3类健康状况的人群分异，进一步对这3个主成分进行了 K-mean聚类分析，得出被试主要有3类群体（图3）： 1）3类健康都没有明显问题（195人）；2）有短期疲劳或免疫抑制问题（44人）；3）有长期心血管或呼吸疾病（25人）。2-2 2 4公园使用者游憩动机的主要维度
Main dimensions of recreational motivation of park users 5公园使用者的游憩活动
Recreational activities of park users
5-1 根据 Chiesura 游憩分类
Chiesura-based recreation classification
5-2对开放回答进行文本分析并提取分类
Extraction and classification of open answer text analysis能解释全部变量信息的61.5%。在本研究中分别称之为“自然度”和“社会度”。其中自然度描述了绿色开放空间景观体验中个体对自然的需求（包括自由放松、回归自我、接近自然、宁静）；社会度描述了绿色开放空间景观体验中对正面人际交往的需求（欢乐、热闹）。要注意的是，在自然需求维度中，宁静的需求和社会度需求是矛盾的，呈现负向荷载。
为了考察健康状况和景观体验需求的相互关系，进一步对人群分异采用方差分析。结果显示3组不同健康状况的人群在社会度维度上存在统计差异（ F =3.326，p =0.037）。其中，相较于健康状况正常的，疲劳的群体对社会度的需求要低（LSD法多重比较，组间差异 =0.176，p =0.035）。3 组在个体自然度需求上没有明显差异（F =0.129，p =0.879）。
3.4 绿色开放空间的游憩活动
游憩活动测量采用了2种方式。第一种方法利用了 Chiesura 荷兰阿姆斯特丹公园使用
[48]
者游憩活动分类 系统（图 5-1），第二种方法通过对被试者的开放问题回答进行文本分析，整理得出标签分类（图5-2）。后者识别出四大类游憩活动：1）低强运动（散步、放风筝等），占 35.2% ；2）社交（含带小孩、聚会烧烤、有群体性或被围观的书法和演奏），占27.4% ；3）中高强度运动（锻炼、跳舞、器械3 5-1 4 5-2 5运动、打球、划船等），占 19.1% ；4）自然接触（包括摄影、呼吸新鲜空气、休闲放松、钓鱼），占 18.4%。
交叉比较可以发现，尽管 Chiesura 分类在细节上有一定价值，但是存在不同被试对模糊定义的解释不统一，因而导致统计可能不准确。比如 Chiesura 分类中对“放松”的定义就比较模糊，4种活动都可以被理解为放松（按照占比多少依次为低强度运动 40.9%、自然接触 24.1%、社交 19.8%、中高强度运动15.2%）。考虑到被试的不同解读会给 Chiesura游憩分类带来的误差，本研究的游憩活动分析选择了第二种文本分析分类。
3.5 健康状况、景观体验需求和游憩活动的关系
3.5.1 健康状况和游憩活动
在比较了3组不同健康状况的群体在绿色开放空间的游憩活动后发现：相比于健康状况较好的群体，有短期生理问题（如疲劳）的群众开展低强运动较多，社交活动相对较少；有长期生理问题（心血管、呼吸系统等代谢疾病）的群众选择自然接触活动（摄影、呼吸新鲜空气、休闲放松、钓鱼等）较多（图6）。分析其原因，短期生理问题的群众通过较为宁静的环境和低强运动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生理问题，而社交则是一种相对喧嚣和耗
6-1 2020/09 6-2 6-3 6 8-1 6不同健康状况使用者的游憩活动占比
Recreational activities of users with different health condition 6-1 健康状况较好使用者
Users with sound health status
6-2 有短期生理问题使用者
Users with short-term physiological problems
6-3 有长期生理问题使用者
Users with long-term physiological problems 7运动对情绪健康的影响
Influence of sports on emotional health 8-2 8-3 8 8不同健康状况使用者的景观体验需求
Landscape experience needs of users of different health status
8-1 健康状况较好使用者
Users with sound health status
8-2 有短期生理问题使用者
Users with short-term physiological problems
8-3 有长期生理问题使用者
Users with long-term physiological problems
9-1 10-1出现分异。健康状况与景观体验需求的关联性分析发现，不同健康情况的人群对自然性的需求都差不多，但有短期生理问题的人群，对社会性游憩的需求会降低。健康状况与公园游憩行为的关联性分析发现，不同的健康状况会影响景观体验需求，进而产生了不同的游憩行为。
本次调查的公园使用者有三大类主要的健康状况问题，可能可以通过公园得到一定缓解。分别为短期生理问题、长期生理问题和情绪。绿色开放空间的景观体验需求主要体现在
2个方面：自然度和社会度。绿色开放空间的游憩活动主要有4种，从多到少依次是：低强运动、社交、中高强度运动、自然接触。
本研究还观察到有健康问题的居民对于景观体验自然度的需求明显高于健康居民。游憩动机理论指出，围绕体验的游憩动机主要有两大类：一类是包括亲近自然在内远离日常生活的游憩动机，一类是强化与亲朋好友社会关系的社交游憩动机 [30, 33]。人群游憩动机调研显示，这两大动机在所有游憩动机中的比例基本相当[33]。研究结果显示：自然度和社交度的需求比例在健康人群中基本持平，但是有健康问题的群体会降低社交度需求而提高自然度需求，其中有疲劳等短期生理问9-2 10-2题的群体，其社交度需求进一步下降。
与他们对景观体验高自然度的需求对应，有健康问题的居民会更倾向于远离社交的低强度、自然游憩活动。有疲劳、感冒等短期生理问题的使用者，较之健康群体参与社交的比例明显减少，相应地更倾向于多进行一些以散步为主低强度的运动。有心血管、呼吸等长期生理问题的使用者，对自然接触的需求显著增长，以在自然中摄影、呼吸新鲜空气、休闲放松、钓鱼等活动为主。与之相对的他们参与社交、不同强度的运动的比例都有所下降。
4.2 研究限制及未来展望
9-3 9
由于研究现实条件的限制，本研究结论也有一定的限制。首先，整体的采样在时间上较为集中、样本量偏小，可能会导致系统性偏差。研究参与者的年龄、性别，以及到达公园的时间段和同行者等都会对其在公园的具体活动产生影响。然而由于研究的样本数比较小，并不能支持控制变量的多参分析，所以可能会影响分析的准确性。
另外，本研究对于景观体验和健康问题的分类并不能全面覆盖，需进一步结合中国实情完善。研究借鉴了瑞典学者Grahn 等关于景观体验的8个维度，他们并没有考虑运动需求，而此种需求调研反馈占比却不低。10-3 10-4 10 9不同景观体验需求的使用者开展的活动
Activities carried out by users with different landscape experience needs
10不同活动类型的空间分布
Spatial distribution of different types of activities
10-1 和平
Heping
10-2 杨浦
Yangpu
10-3 共青
Gongqing
10-4 大宁
Daning分析其原因可能是瑞典公园更关心公园的场所特征（自然特征），而中国的城市公园，则有更强烈的运动健身和游憩的功能指向。所以有理由相信，在中国公园景观体验框架中需进一步结合游憩活动，考虑增加常见游憩活动对场地的需求以及满足活动之间不相互干扰的要求。本研究对健康问题的测量借鉴了西方研究已有的框架 [7, 51]，该框架并未充分反映城市居民常有的健康困扰。比如在问卷访谈中，有被试提到像亚健康、湿寒体质这样中国文化所特有的健康问题描述，可能需要在今后研究中进一步改进完善。
近年来，国内外对在绿色开放空间如何促进居民健康方面的研究有突飞猛进的增长。美国从 2009年开始，推出了公园处方签（ Park Rx）计划[4]，得到了美国公园局的大力支持，联合若干美国执业医生寻求如何利用公园绿地及其提供的游憩活动机会，为市民提供长期的健康服务，作为常规药物处方的有效补充。在中国，随着城市化逐步转向存量规划，如何通过对城市绿地系统进行优化配置，并对现有的公共绿地和其他公共绿色开放空间、滨水空间等进行改进提升，使其更有效地、更公平地为居民服务，成为当下风景园林研究和实践的一项重要工作。
致谢 (Acknowledgments)：感谢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景观学系2012 级本科生徐菁、鄢然、张颖倩、王琦、朱安娜、张桐恺、苏怡柠、李雯紫萍、宋之兰、杨浩楠、夏枫凯、丁茜、王艺、唐艺倪、李佳阳同学在数据收集阶段的工作。参考文献 (Referenc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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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王一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