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不癡呆

新年熱鬧的氣氛隨着元宵節絢麗的煙火一起完美落幕。年已過，難得回鄉的游子，如今也讓生活回到了原本的節奏和步調。新年裡經歷的歡樂，仿彿一場美好而短暫的美夢，一眨眼大家又置身于現實的忙碌和煩惱裡。可是，煩惱的日子，也不及那再次獨守空房的老人們又一年的等待來得惆悵。

我外公今年79歲了。在新年的前幾個月，他開始忘了吃飯，忘了出門要鎖好門窗，忘了我媽媽的電話號碼，忘了穿鞋子才外出。幾個月下來，他瘦成了皮包骨，背也駝了，走起路來搖搖晃晃，讓人看了很是擔心。從他的症狀，我們都猜測他也許患上了老人癡呆症。可是外公這個老古董可不是一般人勸得了的。看醫生這件事也就一拖再拖，拖到了新年。

新年期間，外公整個人就變了。平時一碗飯分兩餐吃的他，新年時胃口突然出奇的好，每次吃飯都能吃下一大碗，還能接着吃過年的餅乾和甜品。帶他一起到金馬崙旅行時，他甚至還能跟着我們一起走了好長的一段路。他平時就愛說話，那段期間更是滔滔不絕地給我們解說他以前親手製作的傢具和雕刻品。趁着他心情好，阿姨們連哄帶勸地把他帶到了醫院做檢查。

醫生聽了我們描述的症狀以后，便詢問我外公是否記得我們在場的每一個孩子和孫子的名字。我外公于是逐一給醫生介紹起來，說完以后，他反問了醫生一句：“他們都是我的家人啊，我怎麼會記不住呢？”

新年快結束時，過年期間和外公同住的阿姨也準

備收拾行李和丈夫回到中國去了。她告訴外公她的飛機在星期一的中午，所以禮拜天她要去商場採購一些東西帶回去。當禮拜天阿姨出門回來以后，發現外公一個人坐在大門口，深深地低着頭，眼神滿是失落和無助。阿姨走過去叫了他一聲，當外公抬起頭看見阿姨時，突然就嚎啕大哭起來，嘴裡不斷說着： “你怎麼還在？不是說要回中國了嗎？”他說着說着，然后就哽咽得像個孩子，接不下去了。外公忘了阿姨飛機的時間，卻從沒忘記他對女兒的那一份思念和不捨。

過了新年，我媽回去探望外公時，一碗白飯再次被分成了兩餐，一杯牛奶喝了一天也還沒喝完。我想，不是他的胃口又變差了，而是已經沒有人陪着他一邊吃飯一邊聊天了。新年以后那一下子冷清下來的家，那熱鬧不再的客廳，那只剩一個人的大圓桌，那空蕩蕩的睡房，無疑都加深了外公的寂寞和悲傷。天底下哪個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陪在身邊，可是又有哪個父母捨得阻止孩子追求幸福和未來呢？

回家過年，不僅僅是過年，而是陪伴家中等了我們一整年的父母。新年歌曲〈慶祝〉裡有那麼一段詞： “一年又一年，不管多忙碌，家中有等你回家的父母，就是最大的財富。”父母在等待孩子的時間中消磨了他們后半輩子的歲月。他們一天比一天老，可是卻從沒有癡呆，看見你，他們依然會記得你是他們最深愛，最珍惜的家人。有空回家看看父母吧！別再等到下一個新年，別等到子欲養而親不待時才來后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