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

隔一陣子，它們又回來了。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畫它們，並不是什麼創作。我是不得已而畫它們。

每當夜深人靜，它們就會出現在黑暗中。我不是看到，是感覺到。而且也不是在夢中。而是在我體內。這些流動的，浮沉的，不得已的線條。不畫出來，就覺得不舒服。

也許是某種病症吧。我畫它們，就是個療程。

很多年前，確實幻想過擁有一個海底牧場。連自己的狗狗，也被幻想成牧魚狗。後來慢慢體會到，它們本來就存在。

我從來都不是個善於分析自己的人。只知道它們的存在，是純粹的，徐徐呼吸的線條。也因此，我的畫，始終沒有任何背景描繪，也沒有立體感。更沒有聲音。既不是漫畫，也不是插畫，更無法寫上配文。

現實中的我，本來就是個手腳不大靈活的人。因此畫出來的東西，也只能是這樣的。

而它們，卻不肯放過我，不斷地回來。每次勾勒一個形體，就有種被包起來的感覺。卻發覺，被包起來的，都是我體內的空洞。是的，它們包含了我美麗的空洞……

畫了它們，更覺得現實中的空間愈來愈擁擠。於是自己仿佛就在城市中尋找一片荒涼，來畜牧它們。它們成了我零星的，瞬間化為塵埃的慾望。

畫畫，就是以線條，跟空氣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