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華青跨越現代性與傳統

阿里芬站在跪着的父親身邊，他的手堅定的放在老人頭上，一頭金髮的兒子操着一口福建話發出指示。

不久前，這個21歲的印尼華裔才用一把劍割自己的舌頭，用血在米紙上寫了一些華文字。周遭是一片讓人懼怕的紅色燈光，牆上掛着無數神像伴隨着不停的誦經聲，今天晚上的法主公廟就是阿里芬的地盤。

被一群跪着在地上的信眾圍繞，他看來就在觸摸着自己長及胸口的鬍子。

但平日，這個年輕人不會說福建話，甚至寫不出任何中文字。他也不蓄鬍子。

其實，阿里芬那天是被神明附身了，附身在他身上的是關公，根據歷史的記載，這就是三國時代的將軍關羽。

阿里芬後來解釋說：“一些晚上，我可以被4個或5個神明附體。為了做好準備，我一定要齋戒三天：茹素、沒有雜念以及一直打坐。我不是神明，那太囂張了，我只是神明的工具。”

早前幾個小時我在“德記”與阿里芬會面，這是印尼最老舊的咖啡店。創立於1927年，在雅加達唐人街非常受當地人歡迎。當阿里芬進入咖啡店裡，幾個熟客都叫他阿芬，跟他打招呼。

在德記不遠的後巷，阿里芬的家族在他們70平方公尺的家中經營一家便利店。5分鐘的距離就是法主公廟，阿芬在這裡主持祭拜儀式。在法主公廟旁就是另外一個寺廟，阿里芬在這裡練習舞獅，從6歲開始他就是獅團成員。

“這是我的社區，我盡我所能服務他門，不管是在廟裏服務或延續我們的傳統。”

中學畢業之後，阿里芬就開始工作了。高大的阿里芬的眼神銳利，當笑容卻讓人溫暖，他找到了一個服裝模特兒的工作。除了舞獅、跳乩、走時裝秀，這個勤奮的年輕人也在活動上兜售SIM卡來賺取

外快。

“我沒有上大學，因為我的父母要我直接出來賺錢幫補家用。這對我來說就是成功，能夠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

3個孩子之中的幼子，阿里芬能夠在傳統於現代之間取得平衡，皆因於他的成長背景。雖然他的父親和大哥是佛教徒，他的母親是個穆斯林，大姐是個天主教徒。

“我們珍惜彼此之間的差異，聖誕節的時候，我們慶祝聖誕節，齋戒月的時候，我們也儘可能支持母親。”

阿芬自己是個佛教徒，他的女朋友是個穆斯林。

“我們終究會找到辦法的，我願意為她改信伊斯蘭。父親唯一的條件是我繼續履行廟裏的任務，這也是我的意願。我覺得我們的信仰之間沒有任何衝突，總要有人退讓。”

“我可以是個華裔穆斯林，現代於傳統，一個在IG上的時裝模特兒以及一個廟裏的靈媒，這幾者都可以和平共存。說到底，印尼是個擁有上百個種族以及宗教的國家：我的家庭就是最好的例子。”

就一些極端組織領導的宗教保守浪潮，我向阿芬提問他對前印尼省長鐘萬學的看法。

“多做事少說話，對我來說這就是阿學。在他的領導下，雅加達更乾淨與有效率。我覺得他的方向 是對的：打擊腐敗、減少交通堵塞以及讓城市現代化。”

如今阿學因為褻瀆宗教而被判坐牢兩年之後呢？

“我覺得非常可惜，我不在乎他的宗教還有膚色，最重要的是他能做事。我對雅加達的願望非常簡單：我們要成為一個現代都市。就是要解決所有的交通問題，提供更多的公共交通以及更乾淨的道路。我們不能回到80年代那種到處都是三輪車以及垃圾的年代。”

2018年的省級選舉以及2019總統選舉的腳步越來越靠近，政治問題肯定會被放大。

2017年荼毒雅加達省長選舉的種族宗教課題可能再次抬頭，挑戰印尼的國家原則：異中求同。其實已經有很多類似案件，2月11日，一個持劍的男子攻擊日惹一間教堂，致傷4個人以及截肢耶穌基督以及聖母瑪利亞的塑像。一個星期前，網絡廣泛流傳一名佛教僧人被驅逐的視頻激怒了很多網民。

“我所知道的印尼，我成長過程裡認識的印尼是一個不停前進的地方，我相信，我們大家一起前進的地方。不管你是基督徒、穆斯林、華人或爪哇人，這就是印尼。”

對阿里芬來說，異中求同不僅是一個準則，它就是印尼人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