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n Chew Daily - Metro Edition (Day)
一人一張被
春節到了，又是增添家庭用品的時刻。這個傳統，從老奶奶的時代開始。老奶奶說：多人多福氣。每一年增添新的碗盤，确保人丁興旺。
媽媽繼承老奶奶的習俗。如今，媽媽和老奶奶都活在西方极樂世界，這個傳統，就由她繼續發揚光大。她也會在每年春節前，添購些物品。每天早上，住區的巴剎都會有惊喜。去年買的雞公碗還是完好無缺，今年她決定不添購碗盤，就買雞公湯匙吧！陶瓷湯匙易破碎，添購這個好。賣被單床套的檔口特別熱鬧。她走近，讓被套素雅大方的圖案吸引了，於是她選購了兩張被。
前些年，她特別鐘情床單枕頭套，每次逛超市，看到喜歡的，都會買一套。
精美的床單可以增加閨房情趣。其實情趣不情趣并不重要。她喜歡躺在新鮮的床單上，嗅着床單和枕頭上，溫熱的陽光的微微香味。
商家都會選擇佳節期間大減价，拋售舊貨，吸引顧客。多數顧客并不在乎是新貨或是舊貨，賣的買的，各得其所。
這些年，經濟還可以，她都會逢春節就買新床具，尤其是被單。
忘了是何年何月開始，她和丈夫睡覺時，變成是一人一張被。
新婚燕爾的同枕共被，似乎很遙遠很遙遠了。新婚之夜的大紅毛被，如今還是藏在衣柜的最高層，偶爾想起，就拿出來晒一晒。
她已經無法想象兩人共被的窘境：她拉一下被，丈夫就醒了；丈夫轉個身，她睡不着了！
一人一張被，是他們共同達致的睡房文化。無法達致的，是開關冷氣這回事。丈夫在外頭工作的那些年，她夜晚都只是拉開窗帘，打開窗，偶爾開一最小號的風扇。她覺得這樣既環保、省電又舒服。可丈夫是沒有冷氣就睡不着。她越來越受不了冷氣迎面吹來的感覺。似乎半邊臉部都麻痹。沒辦法，只好把被單拉高，蒙頭而睡。
女儿越洋來電話提醒，媽咪，你開24度就好。24度，是最适中最省電的溫度。可開關上顯示25度，她還是覺得冷。尤其最近，感覺特別冷。
天氣冷，又尿急。找了几間廁所，不是沒有門就是沒有燈。幸好，終于找到一間完好的廁所……從夢中惊醒，發現褲子濕了，床單冰冷。她靜靜爬起身，換掉睡衣褲，一面悄悄地擦干弄濕的位置并鋪上毛巾，一面偷偷地哭了。
腦海里，涌現曾經讀過一篇小說里的片段：丈夫一覺醒來，摸摸妻子，發現她的身子冷冰冰的，床上一片濕漉漉。
自己病了嗎？這樣的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她上网搜尋，根据資料做伸展收縮的運動，好像有一些作用。
可是，昨晚吃榴槤，怕熱，喝多了水， 舊毛病又發作了。
這樣的事怎麼好讓丈夫知道？也幸好是一人一張被。
去年春節前，開始夜尿頻密。上下床多次，難免弄醒丈夫。
“反正這舊床也睡了十多年，現在适逢春節大优惠，我們換兩張單人床好嗎？ ”她的建議馬上被丈夫否定了。“哪有夫妻各睡單人床？” “洋人就流行睡單人床……” “你是洋人嗎？”她啞口無言。其實心里頭，她不只想分床，更想分房睡。
孩子都大了，各自組織了小家庭，也買了新房子。家里的睡房，無形中多了出來。
反正睡房空着，還是需要打掃。有人睡，也多一些人氣。
像昨夜的事，她也難以啟齒。如果分房睡，少了一些尷尬，也容易清理。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她宁可自己設法，不愿意丈夫唾棄。
在收拾女儿的房間之際，她心里暗自做打算：過了春節，一人一張被，就讓它繼續發酵，變成一人一張床，而且，一人一間房。
嗯，就這麼決定。不管丈夫允許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