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年豬事雜碎談

过 年前，接待来槟城作移地研究的台湾教授夫妇。游览期间，教授太太好奇的问：刚才走过一座购物广场，外头挂着横幅写着大大个“猪笼入水”，到底什么意思？

言下听出教授太太的好奇之意， “猪笼入水”不就是中国古时候封建年代，妇女被发现红杏出墙，对丈夫不贞，丈夫或乡长可以把她捉进猪笼，丢进水里活活淹死的不人道“风俗”？这种残酷的私刑“浸猪笼”怎么会变成农历新年的祝贺语？

经过解释，教授夫人感觉有趣，终于弄明白广东人的生活话语，“水”代表钱财， “猪笼入水”代表水从猪笼四面八方的空洞涌入，形容财源广进的意思，与她想像的“浸猪笼”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码事。

槟城亚依淡新市镇，80年代发展前，是老槟城皆知的天德园，该地住户多是菜农或养猪人家。我小时候就经常看到猪农在甘榜砍伐香蕉树茎，或四处向周围住户收取吃剩的饭菜回去饲喂猪只。

近期走访一位在60年代养猪的前辈，他说，养猪业赚的其实就是“大伯公镭”（钱），需要看运气。母猪生的猪仔越多，赚钱的机会越大，能生八九只是每个猪农期待的欢喜事。遇上一胎只生三两只，还要前往菜市集花钱向售卖猪仔的同行购买猪仔，只为填满事先已准备饲养猪仔的猪寮栏格。听他一说，令人惊讶，60年代 菜市集，竟然有猪农在路边兜售猪仔的生活画面出现，实在令人难于想像。

回说天德园，除了外园、内园，还有当地人熟悉的“猪廊芭”，是在地一所老天德惯叫“宰猪廊”的宰猪场而得名。

70年代初，去世多年的二哥时值年轻，经朋友介绍，在猪廊芭当过好几年屠夫。当时经常听他谈起杀猪的经过，听多了难免好奇，有一次凌晨4点左右，跟随他踩脚车去宰猪场，目睹宰猪过程。

宰猪场里，好几个猪笼各别困住一只只大猪，虽然民间一般认为猪是笨的，不过可能是动物天生具有灵性，几只困在猪笼里的猪只意识到即将遭受宰杀，不约而同发出呜鸣的哀哭声，向周边人求饶似的，听得让人特别揪心。

80年代，目睹过一位也是靠宰猪为生的朋友父亲，年老久病在床，经医生诊断，证实体内脏腑失去正常功能，导致失去意识，仅靠微弱的呼吸维持垂危生命。

病者久卧在床，身体溃烂，作儿女的都希望老人家能百年好走归去，但多个月来，老人家依旧在病床承受求生不得，求走不能的痛苦折腾。后来一位退休多年的宰猪界前辈指点，在病者的床底下，放一把宰猪刀及一碗清水，不懂是否巧合，没一两个小时，朋友的父亲即断气含笑而逝。

十多年前做田野调查时访问过屠宰界的前辈，提起上述一事，根据他说法，那是屠宰业界的“风俗”，也是一种相信。屠宰业界老辈们大都相信，当屠夫的，有一天可能要付还的。临终前不幸遇上像朋友父亲的这般遭遇，多会根据上述做法，在床底下放把宰猪刀及一碗清水，寓意给自个做个了断，与之前宰杀的猪只一样，遭遇“宰杀”一劫，给过去死在自己刀锥下无数的猪只偿还“血债”。

幸运的是，二哥往生那一刻，床底下不见摆放清水、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