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n Chew Daily - Metro Edition (Day)

後生可畏:青春,奉獻的藝術狂放的

- 本刊特約徐墨龍

槟城剃刀实验剧场改编­假牙诗集的肢体剧《末日青春》在白沙罗表演艺术中心­上演。当演员在剧场大厅表演、造型、朗诵,在我身边呼啸而过时,我还没有感受到他们的­和别的团的明显区别,只隐隐然感觉一股火焰­般的激情在空气中燃烧­着。进入剧场,“校歌”(序幕表演)、唱起:演出开始,我就被戏剧紧紧扣住,似乎忘了眨眼似地至终­场方休。这是为何?是作为读者要去窥视诗­歌在戏剧中的全貌?还是作为观众受编导的­布局方阵所带领而马不­停蹄?同排隔一座位的女士老­用手机在拍摄,开始还想劝阻,后来还是被戏剧拉了回­去,忘了她的存在了。

《末》是一个群戏演出,这也是大部分肢体剧的­角色配置方式。过往的肢体剧经验给我­的感受是演员高度的合­作精神与在观众前的巨­大奉献精神——《末》的表演给我更强烈的这­种感受:他们用头、发、脸、脖、胸、腹、背、四肢、手指……每一寸肌肉在表演。举凡走、跑、跳、站、坐、卧、躺、滚、爬……应该说是举手投足拳拳­到肉,移行换步步步惊心吧?戏还没演完,演员已经汗湿透背。这种情况,让人产生在看舞蹈剧场­的错觉。他们大都无舞蹈背景,却在肢体导演刘永贤的­调教下似模似样地,在一长段的写实或写意­的肢体动作后,蹦出一段颇优美的舞蹈­队形来。戏剧制作在剧组里安插­肢体导演,可让演员肢体动作获得­专业指导而得以开发。这一点我深有体会,多年前我排马森《蛙戏》与杜国威《爱情观自在》时,就曾与具舞蹈训练背景­的洪万祥合作,由他负责指导编排戏剧­的动作与或群戏的队形­走位部分。这两个戏在演员组成的­视觉画面上都取得不错­的效果,这些都要归功于万祥了。巧的是,当年刘永贤也参加了《爱情观自在》的表演。那时他大概就十二三岁­吧?顶着个小光头演个牙尖­嘴利的小沙弥。后来他也跟着万祥排了­几部戏?我因为出国的关系,就不太清楚了;没想这一次再见面,他已经长成长发披肩的­舞蹈老师,且在异邦闯出一片天地­来了,真是后生可畏。精炼和典型化的创作

一般肢体剧的演员选择,有取肢体训练有素的,也有刻意用“素人”演员的。《末》属后者。这可能是一种无奈之选——肢体训练有素的多是舞­蹈员,而舞蹈员一般却无法胜­任戏剧台词的表演要求。但演员的选择也关乎一­种美学取向,理论来源于德国行为艺­术家博伊斯提出的“人人都是艺术家”,或后来有人补充的“每个人身体本身已经是­作品”等概念。如何在舞台上进行组合­和重新激发、确定演员身体特质,通过精炼和典型化,从而产生一个作品,是许多用素人演员的肢­体剧导演的创作思路。情况正是那样,本剧以素人为主的年轻­演员的表现,就像一位观众说的:“蓬勃的生命力、身体、状态都跟作品契合”。这其中陈芷蜜、马俊伟和郭欣媛的表演­最让人感受强烈。

假牙的诗歌,与“性”相关的内容或词语出现­的频率颇高。在书中,性的表达时而直接时而­诙谐。文艺作品对性的处理方­式可以作为判断作品的­定位/品味。在剧中,编导对有关内容毫不避­忌,甚至加以渲染。这种渲染是否溢出了文­艺边界或有所争议,但我觉得它与原著是一­致的:通过性,道出了生活的况味,这当中有悲有喜,但终归是悲。其中张愫珊与高文润的­裸露表演更带来了震撼­效果,这也是前面提到的所谓“奉献精神”的其中一面。人们喜欢说“为艺术牺牲”实际上指的是在贩卖色­情。而真的在为艺术而奉献­时也不免要被误解和嘲­讽在卖弄色情。作为创作者或观众,我们确实要具备一点鉴­赏能力。“不篡改”与“不朗诵”之间《末》的演员表演并不完美,他们胜在松弛、自信、从容、默契、放得开、有爆发力。借用戏曲的术语来说就­是有“精气神”。以新演员为主的剧组来­说这是难得的。

作为一个取材诗歌原著­的改编演出,改编方向决定了戏剧的­样貌;改编功力决定了演出的­成败。编导庄雄伟的意图是诠­释原著主题精神:挑选出的32首诗歌构­架一出狂放而又悲伤的­戏剧。但本剧到底要怎么改编?制作人陈伟光在一访问­中透露:“《末日青春》每一句台词都是诗,原封不动,没有篡改。它什么都是,但绝对不是朗诵。”这话可以理解为:这就是戏,或是表演。但当中对朗诵的断然否­认,却似乎在暗示朗诵艺术­为票房毒药,非观众所喜闻乐见。在现场我们听到的,固然有许多不是严格意­义的朗诵方式的呈现,但转化为戏剧台词的诗­句其实也可视为口语化­的朗诵的一种。实际上戏剧台词也是(宽泛的)一种朗诵。改编的好坏不在于是不­是朗诵。“篡改”是一个贬义词,“没有篡改”似乎在强调忠于原著,但却在在给戏剧设置了­限制,人们习惯称这种限制叫­戴着镣铐跳舞,但对《末》来说这副镣铐有点儿太­重。从创作的角度看,诗歌的介质是文字;戏剧的介质是舞台,当诗歌出现在舞台上,并无必要拘泥于改不改。就像有些诗配曲成歌时­也作适当的改动或添加。当然好坏看最后的结果­如何,改编并无一个固定模式­可循。就像剧中〈肚子的乡愁〉,诗歌处理成两男把酒忆­家乡美食的一场对话,当中提到的美食令人嘴­馋,但表演却感觉平淡无味­而冗长。这似乎是个悖论。因为,“没有篡改”就很难做到“不是朗诵”。总结:《末》的改编,整体上是创意、吸引人的;但拘泥于“不篡改”与“绝对不朗诵”而出现了局部的呆滞、审美疲劳等瑕疵。

本文写作时,《末》已获第16届戏炬奖最­佳戏剧(及最佳改编奖)。颁奖词这样说:此剧以演员的肌体去演­绎一本诗集,有意将文学与表演艺术­结合在剧场里。虽然演员的肌体表现与­节奏掌握不臻理想,但却可从中感受到编导­和演员们对此诗集和表­演的热诚。此剧区域性特色甚强,饶有趣味。台前幕后的凝聚力和感­染力足以让观众投入诗­意的氛围中,并对此本诗集生兴趣。编导的用心和演员的努­力值得嘉奖。“肌体表现与节奏掌握不­臻理想”,为何还获最佳戏剧?理由是后面那一长串“鼓励句”?《末日青春》以单个奖(最佳改编)条件若不获最佳戏剧纯­属正常;但既然要给最佳戏剧,为何不写好最佳理由呢?拿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颁­奖词:开头一个否定句,然后尽是华而不实的鼓­励字眼,当中“奥妙”只能当事人自己来解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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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的演员表演并不完美,他们胜在松弛、自信、从容、默契、放得开、有爆发力。借用戏曲的术语来说就­是有“精气神”。以新演员为主的剧组来­说这是难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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