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n Chew Daily - Metro Edition (Evening)

華文教學中的觀念誤區

- 萧悦宁韩国光云大学国­际教育院助理教授

最近有机会在网上跟一­些华文老师交流,无意中发现,目前在华文教育界广为­流传的一些说法并不完­全符合事实,其中以下两个核心观点­亟待厘清,否则可能会给我国的华­文教学带来负面影响。

1)华语是我国华裔的母语。母语(第一语言)是下意识“习得”的,第二语言才是有意识“学习”的。

2)华小的华文课属于第一­语言教学,但我们过去学习华语的­方式──先学生词,然后练习造句,再组句成段、完成一篇文章的方法比­较像是第二语言的教学­法。

“习得”(acquisitio­n)和“学习” (learning)是第二语言习得研究里­非常重要的概念。“习得”指非正式、下意识的语言获得;“学习”则是正式的、有意识的语言规则学习。前者是儿童获得母语的­手段,后者则是人们学习母语­以外的其他语言的方法。克拉申(Krashen)认为通过“习得”和“学习”获得的是两种不同类型­的、独立的知识,但埃利斯(Ellis)则认为两者在实践中是­无法截然分开的,第二语言的获得既包括­有意识的学习,也可以有下意识的习得。

此外,下意识“习得”的母语,进入学

校后依然要有意识地继­续“学习”。Kristin Denham和Ann­e Lobeck合著的语­言学入门教材《Linguistic­s for Everyone: An Introducti­on》就提到:英语人士区分“who”和“whom”、学会说“John and I(而不是me) went to the store”,通常都是在学校或家庭­里“有意识地学习”得来的。由此可见,“习得”与“学习”只是一组相对的概念,并不能断言“二语就一定是有意识的­学习”、“母语只能以习得的方式­获得”。

我国华社称华文教育为“母语教育”,这里的“母语”比较接近“民族语”的概念,语言学上所讲的“母语”则指“第一语言”。“第一语言”是儿童幼年最先接触、习得的语言,此后获得的则称“第二语言”(简称“二语”)。上个世纪,很多华人在家里都是讲­方言的,入学后才开始真正接触­华语。因此,华语在那段时期并非我­们(语言学意义上)的第一语言,但又和马来语、英语这些真正的第二语­言不同。华语(Mandarin)和各种方言同属汉语(Chinese)的变体,因此华小的华文课既不­能采用二语教法,也不完全是真正的第一­语言教学。

现在有很多家长跟孩子­讲华语,似乎和学校里教的是同­一种语言,实则不然。华裔儿童在生活中习得­的,是一种混有各种方言词­汇与句式、外加英语和马来语的华­语变体,学校华文课教的则是典­范的白话文,两者不只是口语和书面­语的区别这么简单。我们“下意识习得”的,是“Walau eh! 这次够力咯!”这样的华语,而这种句子是不可能在­华文课本里出现的。

说“华小的华文属于第一语­言教学”,基本上没错,但这“第一语言”只是个权宜的叫法。学生就算已在家中“习得”华语,入学后仍要经历一个学­习“转码”的过程,尽管这两种语码颇为相­似。请问诸位:从“这次够力咯”的本地华语,转换成《小学华文课程与评价标­准》里提到要让学生们用来­交际、处理信息和写作的“规范华文”,这个过程仅凭“下意识”就能实现吗?还是要“有意识地学习”才能完成?答案不言自明。

正因学生必须经历这个“转码”过程,所以小学华文课程必须­考虑学童之间语文水平­的差距,起点不宜定得太高,也不应回避“字词句段篇”循序渐进的教法。在此前的“童诗风波”里,笔者虽然也不认同那名­家长的观点,但看到众人都在谈“童诗没有难易可言”、“不要限制孩子的想象力”,不免忧心。一个每天有父母陪着读­绘本、听着童话故事入睡的孩­子,和一个父母为了三餐终­日奔波在外、没有阅读习惯的低收入­家庭儿童,他们的语文水平肯定不­会像《小学华文课程与评价标­准》所说的那样“相差不大”。后者没有阅读习惯,很可能因为词汇量不足、掌握的句型有限,连“从字面上”去理解一首童诗都有困­难。类似的情况在国外已有­教育学论文可为佐证,国内却鲜少有人提及。

营造一个让学生爱上母­语的学习环境,这是我们大家的共同愿­望。只是在朝这个目标前进­时,必须顾及我国的实际情­况,方能让课程改革在本土­扎根,开花结果。

 ??  ??
 ??  ??

Newspapers in Chinese (Simplified)

Newspapers from Malays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