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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膨與衰退 哪個對我更糟？
美國經濟正處於危險之中，在第二季經濟成長率再度萎縮後，可能已經陷入衰退；但經濟指標喜憂參半，加劇了前方的不確定性。經濟學者和政策制訂者爭論的核心在於，一個對美國未來具有重大影響的基本問題：通膨(inflation)和衰退(recession)哪一個更糟？似乎沒有人同意其中之一比另一種更糟。
透過大舉升息，聯準會(Fed)正在押寶，如果經濟衰退能夠緩解40年來增速最快的消費者物價，那麼冒險讓經濟衰退是值得的。但許多經濟學者和立法者反對這種想法，認為所謂的經濟衰退的治癒方法，將遠比通貨膨脹更糟糕。
可以肯定的是，Fed希望避免這兩種情況；它的目標是實現「軟著陸」，也就是在不完全扼殺需求的情況下，將利率提高到足以減緩需求的程度。這是最理想的結果，但Fed承認，堅持軟著陸的前景變得愈來愈困難。
左派的Economic Policy Institute主任比文斯(Josh Bivens)在7月初的一篇博客貼文中寫道，「Fed至今的行動並不必然造成經濟衰退，但它們已經增加了衰退的可能性。」這給我們留下兩個潛在的結果：過去一年中出現的那種通膨繼續加劇，或者經濟衰退導致物價下跌，同時可能會增加失業率並抑制工資成長。比文斯堅定地站在「高通膨不好，但衰退更糟」的陣營中；這主要是因為經濟衰退對勞動市場的影響。他說，「經濟衰退其實上意味著你的經濟平均水平更差。」通貨膨脹顯然侵蝕了人們的工資，這是一件壞事。7月消費者物價按年計算上漲9%左右，而工資僅上漲5.3%。但是比文斯說，「我們對衰退的了解是，它們比通膨更可能壓低工資。」雖然反對者提出一個主要論點：通貨膨脹通常伴隨著棘手的心理問題，一旦物價不斷上漲的想法深入消費者的心理層面，就會形成難以打破的自我實現循環。比文斯說，這不是開玩笑，但據他估計，「我們還沒有到那一步。」
在美國，通貨膨脹率在過去40年大部分時間裡，一直保持在每年2%左右。正因為如此，他認為，人們大多預計近期9%左右的通膨率不會持續下去。他說，「我們應該信任這些期望和可信度。」
參議員華倫(Elizabeth Warren)是這個陣營中的另一個重要聲音，她認為當前通膨的根本原因遠遠超過Fed的能力範圍，包括由疫情和烏克蘭戰爭造成的供應鏈混亂。華倫在《華爾街日報》的一篇專欄文章中寫道，更高的利率不會解決飆升的能源價格，而且「這樣做不會打破鮑爾(聯準會主席)在1月承認的企業壟斷，『只因它們想要就可以恣意漲價』」。
當Fed升息時，人們和企業借錢的成本就會更高，這促使每個人減少開支。隨著需求枯竭，企業放緩招聘、減少工時或裁員。華倫寫道，「這將使數百萬人、尤其是低薪者和有色人種的薪水減少或根本拿不到薪水。」其他人則認為，經濟衰退雖然也不理想，但不一定會是災難性的。他們甚至可能是健康的。許多主張經濟衰退而不是通膨的人指出，1970年代通膨失控飆升，在1980年達到14%的峰值。在當時的Fed主席沃爾克(Paul Volcker)的監督下，80年代初經歷了痛苦的升息和隨後的兩次衰退，最後才終於打破通膨周期。
經濟學者史密斯(Noah Smith)在一篇貼文中寫道：「現在溫和的衰退遠比嚴重的沃爾克式衰退要好得多，如果衰退預期變得根深柢固，這將是平息通膨所必需的。」並非所有的衰退都是平等的。根據美國國家經濟研究局的數據，自1857年以來，美國已經歷過34次衰退，平均大約每五年一次。平均而言，每次持續約17個月。這意味著美國已經擺脫了許多經濟衰退。史密斯在一篇題為《是的，我們可能正處於衰退中，這很好》的文章中寫道，「人們傾向於原諒輕微的衰退，但對高通膨的反應真的非常非常強烈。」但經濟衰退真的是一件好事嗎？經濟周期研究所(Economic Cycle Research Institute)聯合創始人阿楚坦(Lakshman Achuthan)說，有時是這樣沒錯。該研究所為全球22個經濟體判定衰退時間。他指出：「經濟衰退可能會對整個經濟作出完整的清理，迫使效率低下的大型企業倒閉，並為更靈活的競爭對手騰出空間，這些競爭對手可以更好地滿足客戶需求。」「這次經濟在疫情之後發生了夠大的變化，新的商機必然會出現。」阿楚坦點名最近經濟低迷時期出現的一些創新業務，像是成立於2008年的Airbnb、Uber優步，和成立於2009年的WhatsApp，它們都在2007-09年的經濟大衰退中崛起。美國現在是否處於衰退，絕大幅程度是一場語義辯論。因為跡象顯示經濟正在降溫：住房需求正在放緩，消費者信心正在下滑。在大多數衰退中，聯邦紓困措施是刺激經濟和恢復消費者信心的典型方式。這次，這些財務生命線不太可能有效。比文斯說，「如果相關說法變成『我們必須經歷經濟衰退，只因我們在2021年超支』，這會讓人懷疑不會有任何緩解措施被提出。」「而我認為這會是一個錯誤。」 □
美國人可能很想知道，為什麼當能源公司達成創紀錄獲利的同時，消費者卻被迫仍須加油超過每加侖4元。
更糟的是：埃克森美孚(Exxon Mobil)和雪佛龍(Chevron)上月宣布，將花費數十億元的獲利回購自家股票，從而增加投資人的錢包。不是只有石油公司在回購股票(Share buyback／Share repurchase)，但它們卻成為聚光燈焦點。關於股票回購的爭論已經持續了四年，民主黨正試圖控制這種作法。但最近來自兩黨智庫的一篇論文顯示，回購對市場上沒有錢的普通投資人而言，可能不像批評者所說的那麼有害。
回購增加股票價值
回購可以提高公司股票的價值並立即獎勵股東和高管，自1982年合法化以來一直是一個熱門的政治問題。當時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通過一項規則，允許公司購買自家股票，而無需被控操縱股票。這種作法也是稀鬆平常。去年，史坦普500指數企業回購了創紀錄的8820億元的自家股票。SEC數據顯示，在企業宣布回購股票後的八天內，高管們賣出的股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近年來，隨著美國企業在二戰以來最大的擴張時期取得巨額收益和超額獲利，回購數量也同步激增。在前總統川普將公司稅率從35%降至21%之後，華府的民主黨人也重新關注了對這種做法的審查；這種變化導致回購快速增加。根據參議院財政委員會的數據，2019年，美國大型企業花費7280億元購買自家股票，比2018年增加55%。
批評者：高管操縱市場
批評者和立法者認為，「回購股票」允許超級富有的高管操縱市場，同時將企業獲利匯入自己的口袋而不是整體經濟。企業股票主要由富有的美國人擁有：美國財富排名前10%的家庭擁有約90%的企業股權。他們說，把錢花在公司長期成長和員工身上會更好。
俄亥俄州的布朗(Sherrod Brown)和俄勒岡州的維登(Ron Wyden)等參議院民主黨員當時提議對回購徵收2%的稅。現在，隨著美國經濟在衰退邊緣搖搖欲墜，並面臨著歷史性的高通膨率，股票回購再度重新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政策制訂者擔心企業將資金用於幫助股東，而非對消費者和勞工有利，因此建議加強對這種做法的監督。白宮提出遏制股票回購的新規則，作為其2023年5.8兆元預算法案的部分內容。該方案將要求企業高管須持有公司股票一定年限，並禁止他們在回購後的一定時間內出售股票。白宮沒有具體說明確切的年
數。該新規定指出，不鼓勵股票回購「將使高管的利益與股東、勞工和經濟的長期利益保持一致」，這與民主黨長期以來的立場相呼應，即回購會操縱股價並從將資金從企業成長和創新中轉移。
SEC還提議要求披露有關回購的詳細資訊，包括股票回購的目標或理由以及用於確定回購金額的流程或標準。
支持者：分配過剩資本
企業對此反駁指出，使用回購是有效分配過剩資本的一種方式。這麼說是因為它們提出了一個觀點。兩黨政策中心7月底發布一份白皮書，質疑SEC規則的必要性，並得出結論認為「股票回購為社會提供了重大的經濟利益」。它的論點絕大幅度取決於股東對社會其他人的涓滴效應。它們寫道：「回購為投資人提供了額外的財務資源，包括那些在股市投資的401k和年金受益人，否則他們不會擁有這些資源。」「這些額外的資源反過來可能會被再投資或儲存起來，這可以為小公司和其他公司提供所需的資金，以促進創新和成長。」
哈佛法學院教授佛里德(Jesse Fried)說，關於回購減損其他形式投資的說法也是有缺陷的。
他發現，在2007年至2016年期間，史指企業透過回購和分紅分配了7兆元，占其總淨利的96%以上，從而凸顯了「短期主義」的說法。但他也發現，在那10年中，即使現金餘額激增，對其業務的投資也大幅增加。他寫道，「簡而言之，史指的股東配息數據無法為短期主義剝奪上市公司所需資本的觀點提供太多依據。」
首季下降 回購正在減少
今年年初，高盛估計2022年將出現創紀錄的1兆元回購。但在看來已不太可能。根據史坦普道瓊指數的資深指數分析師西爾佛布拉特(Howard Silverblatt)的數據，至今有58%的企業在第二季財報中宣告回購股票，較第一季下降了12.9%，但仍較去年上漲約7%。摩根大通在7月停止了回購計畫，強調隨著經濟陷入衰退，前景更加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