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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外公為溫州引進電燈
前言：這是一篇回憶錄，94歲的作者，寫外公也寫家族，講述中國浙江省溫州市一家人早年的故事。
我的外公李湄川，這是他的號，字煥珠。清同治十年生。那一年法國巴黎公社成立，史上第一個無產階級政權。可母親說：「這和他無關，他一輩子沒見過一個無產的人，我也是，沒見過連一間破屋都沒有的人。」我很掃興，難得有一個大事件，都怨江南太富裕。母親看出我的心思，笑笑說：「你外公說他跟電燈有關，第一個記憶深刻的大事件，大約是他八歲那年，上海有個叫畢曉浦的英國人，在上海搞出一個會發光的東西，叫電燈。」這個事件雖不與外公同年，但是童年，很有意義，我堅信這個事件觸發外公辦電燈公司念頭。外公生於睦州垟一書香大戶，其祖原居大羅山龍頭村，祠堂現在還在龍頭村。其曾祖父遷下睦州垟，雖同屬茶山，一是山上一是山下，山下的睦州垟讀書氛圍濃點，教書也就方便點。曾祖在家排行老二，不是長子也就沒有繼承祖業的負擔。教書的行當是誰開創我不知道，只知睦州垟這一家的教書匠是曾祖的家當，一代一代傳承下來。據說我的太外公（外公的父親）長相英俊，我也不知用「英俊」一詞對不對，應該是江南人眼中的美男子，就像本世紀80年代流行的奶油小生。都說太外公不光書讀的好，還喜歡唱戲，一曲「梁山伯與祝英台」，讓多少小姐香靨凝羞，多少少婦獨上蘭舟。鄰村姓木官宦人家有一女，就喜歡水袖起舞一曲憂愁。媒婆便把我太外公說給她，誰知媒婆的嘴怎麼吧嗒，竟然她心嚮往之。這算是下嫁，我家有壓力，可抵不住官家女非嫁不可。木太外婆進了李家，還姓木，不知是不是過於多情猶思春庭月，37歲去世。木太外婆死後，為續香火，太外公又娶了大戶計家之女。精貴小姐身子弱，嫁過來六年早逝，年僅30歲，留下三女。香火還得繼續，太外公不得已娶了小自己22歲的戴氏，太外婆生了四兒，填補前兩任的遺憾，四男四女完美收官。
外公兄弟四人，除11歲夭折的老四，其餘三兄弟讀書寫字各樣用功，村里人都豎大拇指，稱他們「榜上有名」。三兄弟均好以文會友，在當地很有名氣，最有名氣的當屬我的外公李湄川，只要問「三老爺兒」，上年紀的人都知道，因為他有錢後助學、賑災，做過許多善事。這是後話，當初外公棄文從商時
全族反對，全村也沒有說他好的。
經商不被諒解
外公是光緒戊戌年的補廩貢生，那時已知即將廢除科舉。不知怎麼會想要跳出四書五經，但也不能選擇經商啊。當年商人地位不高，特別是不被文人看好，外公頂著不孝的壓力，選擇了藥業，在藥行街北口，開了一個「同豐參號」。很多大戶人家注重養身，隔段時間就要參號配副補藥送來。不知外公跟誰學會的滋補療法，生意愈做愈好。後又在藥行街南口增開了「中和參號」，繼續擴大生意。辛亥年間，大革命傳遞了強烈的救國信號，溫州商人開始討論成立商會。外公自然閒不住，四下與人串聯，商討幹大事業。在溫州的寧波藥商突然在五馬街招股，要辦電燈公司，外公看見非常高興，決定加入，誰知電燈在溫州遭冷遇，寧波人登報轉讓。這可急壞了外公，他又沒有實力拿下，怎麼辦？
開辦電燈公司
當年外公有個習慣，身體不適、遇到麻煩等，都要登大羅山，在李王尖上坐坐，好像那裡既能養心，又能治病。聽外婆說，在是否決定接手電燈公司的那天，晚飯沒吃外公就上了大羅山，呆了三天才下來。只要他下來，身體就好了，精神矍鑠到處轉，轉了幾天轉出一個要辦電燈公司，全家人都被他嚇懵。當時大多數人還不知道電燈是個什麼東西，李湄川要拿出家裡全部資產去搞這麼一個不知是什麼的東西，大家都認為外公中邪了，還有說三天沒下山，吹了陰風，有人提議請和尚、道士來驅邪，外公都不理，只管辦他的大事。一雙雙狐疑的目光沒能阻擋建電廠的步伐，溫州的第一盞燈於民國3年3月初一夜晚亮起，這是溫州劃時代的一步。外婆說，不僅睦州垟，整個下河鄉都傳開了，都誇李家三老爺兒「真會哎！」（真能幹！ ）之後電燈公司遭遇極不公平的對待，鄉里鄉親始終相信李湄川及下河鄉一起辦電廠的十個人，鄉親是溫州普華電燈公司的後盾，儘管他們都沒有權。說起後盾，李湄川最大的後盾是我外婆。外公把家裡的錢都拿出去搞什麼電燈，外婆從沒抱怨。外婆不是外公的元配。外公的元配是蛟尾堡的邱氏，那也是遠近聞名的大戶人家，邱小姐知書達理，落落大方，兩人不僅八字相合，還情投意合。邱小姐體弱多病，一直未能生育，過了30歲，她還沒有生兒育女，為這不孝的頭號罪名自我摧殘，鬱鬱寡歡，身體更加羸弱，32歲離世。看來著八字也有不准的。夫人走了，李湄川還沒子嗣，大家都想起本地一直仰慕李湄川的林小姐，林家雖沒邱家有權勢，也算大戶，再說人家姑娘不嫌棄續弦，那還有什麼可挑剔的，上門提親吧，就這樣又成全了一樁美滿姻緣。
外婆比外公小11歲，結婚沒多久，外公就一門心思扎進電燈，籌款、建廠房、買機器，學電燈知識，累的啊進門就倒在床上，外婆總把飯端到外公房間。吃完飯打洗腳水，盡可能讓外公多休息。外公應該算中年得子，他卻沒時間陪伴孩子，外婆忙裡忙外把六個孩子拉扯大，還不讓孩子打攪外公。應該說，外婆就是外公這個成功男人背後的偉大女人。總說自己是大羅山的兒子，那外婆就是大羅山的兒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