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ld Journal (New York) - World Journal (New York) - Weekly Supplement
無人照看的木材攤
鋪開美國汽車協會（AAA）提供的紐約州旅行地圖，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近似橢圓形的綠色，它大約占去紐約州面積的六分之一，這就是聞名的阿迪朗達克山區（ Adirondack Mountains）。紐約州東北部的阿迪朗達克山區公園面積1萬8702平方英里，與和它相鄰的佛蒙特州（Vermont）幾乎一般大，大約相當於中國北京市面積的1.5倍。這裡被廣袤的森林覆蓋，在波瀾起伏的綠色樹海中散布著大大小小1萬多個湖泊和池塘，像一張綠色絨毯上鑲滿藍色的寶石，更有總長3萬多英里的無數河川溪流蕩漾穿插其中。在阿迪朗達克山區腹地，有一個叫塔波湖的小鎮(Tupper Lake)，因當地美麗而靜謐的塔波湖得名。小鎮附近有一座知名的自然博物館「野外中心」。9月中的初秋時節，我們驅車北上前往阿迪朗達克山區公園，欣賞湖光山色，並為參觀這個「野外中心」慕名而去。小鎮只有兩條商業街，兩條州立公路縱橫穿過，街上有一家銀行、兩家信用社和為數不多的商店。鎮上的餐館和小型旅店相對較多，最像樣的客棧只有31間客房，乾淨整潔舒適得無可挑剔，我們選在這裡落腳。清晨，我們在沿街散步時出乎意料地看到有不少空置房子，因年久失修而歪歪斜斜的，盡顯小鎮難掩的蕭條。路邊立著一個木質貨架，引起我們注意。
碎木柴 每袋標價1元
架子並不起眼，約一人多高，上下三層，縱橫分隔成九個格子，每格約1.5英尺見方。格架裡整齊堆碼著鋸好劈開的大塊劈柴。手寫體的標價紙貼在旁邊，每格架木柴要價10元。最下層的格架裡放著更細碎的木柴，裝在紙袋裡，標價每袋1元。木架旁沒人叫賣，甚至沒人看守。仔細觀察，發現在架子側面掛著一個郵箱模樣的小盒子，盒子上了鎖，上面畫了個美元符號。顯然這是在販售燒壁爐用的木柴。在美國北方，壁爐是家家必備的設施，嚴寒的冬季，在客廳裡點燃一爐木柴，熊熊火焰很快烘暖整座房子。木柴是這裡居民不可缺少的生活必需品，儘管當時只是初秋，在我們下榻的客棧，主人早已迫不及待地在客廳裡燒起了壁爐，燒得通紅的木塊輻射出陣陣熱氣，讓住客覺得暖融融的。沒有人監管，完全倚賴顧客的誠實，自選商品，自覺按賣主要求的價格付錢拿貨，這樣的銷售方式我以前讀到過。在北歐某個人口稀少而人均收入水準頗高的國家，就有這種自覺遵守的路邊交易——賣雞蛋貨攤沒有人看守，顧客取走雞蛋，留下現金。當天，我在北美、在紐約州第一次親眼見到了。這是什麼樣的誠信制度！而這居然發生在塔波湖鎮，這樣一個並不富裕、甚至略顯衰微破敗的邊遠小鎮。我的心靈震撼了，耳邊似有隆隆雷聲掠過，儘管當時如常的安靜，街邊沒有吵雜的人聲，只有不時駛過的車輛車輪摩擦路面發出的沙沙聲。隨後兩天的參觀遊玩，我們沉浸在大自然的無比美景中。然而此行最令我們震撼、引起我們深思的不是阿迪朗達克山區的景色，也不是自然博物館裡水獺在水中活潑嬉戲的身影，而是路邊這個販售木柴的架子。
好風景 貧困鎮的良心
返家後我特別查閱資料，塔波湖鎮在19世紀中期形成，因著當時阿迪朗達克山區伐木行業的興盛而繁榮，曾幾何時，又隨著木材貿易的逐漸衰落而沒落，人口漸漸流失。依最新人口資料，2017年小鎮常住居民3517人，居民中有11.7%收入在貧困線之下。塔波湖鎮部分居民的經濟地位不高，兜裡可能沒有多少閒錢，可是鎮上不見偷竊掠奪，或者應說，沒有人擅自取用他人的財物。貧窮無法改變祖祖輩輩在這裡居住人們已形成的道德觀——誠實和相互信任。我看到的路邊小攤說明，人窮不等於志短；貧窮並不意味著品德低下；窮困不是犯罪的根源，更不應是犯罪的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