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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歲醫姚帥
拍下病患群相
每天工作日18時左右，江蘇省南通市通州區中醫院內，門診患者逐漸減少，大部分醫師相繼下班，但對於該院心血管內科醫師姚帥來說，另一份「工作」才正要開始。他回到辦公室，拿出簡易的攝影設備進行現場布置。這裡會有一場他與預先約好的患者對話，每當談話結束，姚帥會親自為他們拍攝一張人物肖像照片。
3年約談逾400患者、家屬
這樣的「工作」他堅持了三年。至今，姚帥利用下班空當，訪談過400多位患者和他們的家屬，拍攝了1萬多張照片。隨著照片的流傳，醫師姚帥在攝影圈為更多人所熟知。
姚帥出生於1989年，今年30歲。2013年，他從江蘇南通大學臨床醫學畢業後，順利成為江蘇省南通市通州區中醫院心血管內科醫師。2016年9月，醫師姚帥在CNU視覺聯盟網站發出他拍攝的第一張患者照片，命名為「人在醫院」，他寫下一句話「世間百態，人生況味，以醫院為一個節點」。
姚帥指出，2016年9月開始拍攝第一張「人在醫院」的照片。最多時，一天約訪三到四個患者或家屬拍攝，醫院工作比較忙時也盡量堅持約訪一到二名患者。三年來，陸
續約訪了440人，都是病區的患者和家屬，但其中有50多人現在已經不在了。談到身為一名心血管內科醫師，從哪兒學習的攝影技術？為什麼想用攝影記錄患者和家屬？
透過肖像反映人生況味
姚帥指出，真正學習攝影是在工作之後，他買來了人生第一部單反相機，自己摸索鑽研，但對攝影的喜歡應該是更早的時候。他記得高三畢業的夏天，突然下起了陣雨，和同學都在避雨時，看到一個佝僂著腰的老太太，吃力地推著裝滿磚塊的板車經過，全身濕透了。當時他特別觸動，拿出手機拍下了這個場景。升入大學時，家人送了一部小卡片機，這是他人生第一部相機。讀大學時，他就一直用來拍照，但當時對於攝影還沒有什麼概念。直至一個前輩告訴他，攝影有風光攝影和人文攝影方向，他這才突然明白，他喜歡的攝影絕對是回歸「人」的，反映世間百態和人生況味。在醫院工作三年，姚帥見慣生老病死，接觸的患者也越來越多，他很希望去傾聽他們，記錄他們，寬慰他們。而一張張黑白肖像，能純粹地反映出一個人的內心世界，引發觀者在精神層面的共鳴。所以他
用積蓄買來了相機、鏡頭、三腳架、燈光等裝備，開始了他的拍攝。
聊天結束會為他們拍照
對於如何選擇對話的患者？跟他們怎樣溝通？姚帥說，醫院本身就是人生百態的「樣本池」，對於受訪者的選擇，他基本是隨機的。在他們病區的病人，大部分是中老年人，他們其實比較孤獨，有著傾訴的欲望，但卻沒有說話的途徑。而且他們平時也是看著他工作的，對他比較信任。所以邀約他們來聊聊，大都能成功。在對話的過程中，姚帥的問題設置都是固定的，如「如何看待死亡」、「你認為一輩子什麼最重要」、「一生中最痛苦的過往」、「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但這些問題都會穿插在聊天之中，像朋友一樣地聊天。在聊天結束後，如果他們同意，姚帥就會為他們拍攝一張照片。姚帥提起，曾經有一個患病的老爺子，跟他分享了人生最遺憾的事，是沒能見上彌留之際的哥哥一面
。兄弟倆年輕時做過裁縫，解放前哥哥去了台灣做生意，之後失聯30年，再次聚首時半生已過；還有一位長了腦瘤、術後面癱的女子，講述自己失去容貌後遭遇丈夫背叛的苦悶。這些都是最真實最觸動人心的故事，每一個生命都值得被傾聽。
對困境中的人感同身受
談到對「人」的高度關注，與成長經歷是否關係？姚帥回應：「或者是一種潛移默化的影響吧。我從小生活在農村地區，在過去的很多年，我的家庭都深受疾病的困擾。2001年，我還是一名五年級的小學生，一天傍晚，父親從醫院拿著檢查報告回來，母親哭了。那天是我第一次知道父親得了病，是『肝硬化』。而在父親患病的兩年前，疼愛我的祖父因為『肝癌』離世。從那以後，我常常活在恐懼之中，這種恐懼既來自疾病可能奪走父親，也來自社會環境，我感受過有些醫師的冷漠和旁人異樣的眼光。」姚帥說，一個人很難理解另一個人的悲傷，一個從來沒有過困苦生活體驗的人，永遠不可能真正明白困苦生活到底意味著什麼。正是這段不愉快的成長經歷，讓他對身處困境中的人多了一份共情，多了一種感同身受的能力。
不會因為質疑停止拍攝
談到為什麼想成為醫師？姚帥說：「我母親就是一名赤腳醫師，對醫師這個行業我並不抗拒。高中的時候我對生物學有濃厚的興趣，其實我想成為一名心理醫師，相較於治癒身體，我更希望治癒人心。但那時候農村地區的孩子，對於職業選擇了解十分有限，家人也堅持讓我就讀臨床醫學，所以最終成了一名臨床醫師。」姚帥指出他沒有什麼遺憾，無論什麼類型的醫師，都需要有強烈的「人文精神」，這是醫師所不能缺失的。對於作為心血管內科醫師，去幹「人文攝影」的活，是否有受過一些質疑？姚帥認為醫學和人文攝影本質上來說都是對人的關懷，這點是相通的。他說：「質疑肯定有，包括侵犯患者隱私的質疑，或者指責作為醫師不務正業等。但我所有的拍攝和發布都經過患者的同意，而且我並不以此來賺錢。更重要的是，我做這件事情時內心是純粹的，我堅信做的是一件好事，一件有價值的事情。」我們不能因為質疑，就停止做我們認為對的事情。
打算用鏡頭記錄1萬人
姚帥談到未來的計畫，接下來會到急診部輪崗一段時間，這個工作只能暫停了。但從長遠來看，這個拍攝他一定會堅持做下去。
他的目標是用鏡頭記錄1000個人。有一天，他也希望能出版一本攝影故事集，在徵得受訪者同意的前提下，讓他們的故事被更多的人傾聽和關注。姚帥感嘆的說，眼下人們都太忙了，忙生存、忙成功，但卻忘了去凝視自己的內心世界。他希望看到這些圖片和故事的人，能夠停下來，像他在朋友圈寫下的那句話：你是否曾仰望天空，回想下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