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ld Journal (New York) - World Journal (New York) - Weekly Supplement
胡國琳 華爾街寫奇蹟
靠數學專業
在紐約曼哈頓，RiskVal財務策略公司（RiskVal Financial Solutions ）是一家很特別的公司。可以從以下幾件事，認識創辦人兼執行長胡國琳（Jordan Hu）：
‧30年前，胡國琳只投一張履歷，就找到第一份工作，進入所羅門兄弟公司（Salomon Brothers Inc.）； ‧胡國琳是數學專業，沒有唸過一天財務，但30年的職涯全與財務金融相關；
‧RiskVal沒有聘請行銷或業務人員，也沒有做過一天廣告；
‧RiskVal以金融風險控管「武器供應商」角色，打入華爾街；
‧RiskVal成立19年，是全球最大金融交易風控策略公司，世界級投資機構都知道Jordan Hu和RiskVal。
胡國琳創立RiskVal至今，獲得數十個重要獎項。其中，
‧連續三年獲得紐約「Smart CEO FUTURE 50」（2016–2018）；
‧連續三年獲得《Waters Technology》「Waters Rankings Awards最佳風險管理系統」（Best Portfolio Management System Provider, 20162018）。《Waters Technology》是知名金融資訊科技月刊，專門研究信息技術在資本市場中的應用。胡國琳以數學專業背景，如何走入財務工程領域？RiskVal這家公司，到底是做什麼的？回答上述問題前，要先了解華爾街。在華爾街，投資銀行的交易分成買方和賣方，買方做交易前分析和策略執行，賣方則銷售商品來獲益。買方又分成前台、中台和後台。前台要懂交易策略，也做風險管理；中台處理風險價值；後台則是確
認交易總量、金額及付款等。舉個例子，投資銀行買方若有10人，主力是在前台做交易，中台頂多1或2人，後台2或3人。一般而言，在前台的薪水較高，但壓力也較大。前台除了交易員，也需要量化分析師（Quant）來設計交易模型（主要採計算機編程），執行衍生性金融商品定價、風險估價或預測市場行為等。中台和後台人員也會使用Quant的工作成果來協助業務。
1989年，胡國琳進入所羅門兄弟，便是在買方前台擔任技術人員。
一張履歷 順利就業
胡國琳出生在台灣，新竹清華大學數學系畢業，服完兵役後，到新澤西理工學院（New Jersey Institute of Technology）攻讀電腦碩士。拿到學位後，朋友告訴胡國琳，所羅門兄弟公司正在招人。胡國琳投了履歷，1989年進入所羅門兄弟，在固定收益市場自營部任職。在那個找工季，胡國琳只投了這一張履歷，開始在華爾街第一份工作。
所羅門兄弟1910年成立，以債券交易起家，一度占有美國國債交易量的60%，當時是全球最賺錢的固定收益公司。所謂固定收益（fixed income）是「投資者按預先規定的最佳利率所得到的收益」，投資項目如銀行定期存款、國債、金融債、企業債、可轉換債券、債券型基金等，投資到期時，投資者可領取約定的利息。
所羅門兄弟自營部有25個人，一起研究投資方法，專攻某一塊交易，胡國琳負責將交易數據、計算模型等電腦化。幾年後，他進入交易室。自營部需完成公司交付的年度投資金額及目標，要分析哪些商品可獲利、承擔多少風險及如何規避風險。其次，每天執行多筆交易，累積後可產生策略性結果。第三，一旦外在環境變動如聯邦準備理事會（Fed）降息，便須調整交易策略，讓資金運用最佳化。胡國琳說，投資無法保證一定賺錢，但可以透過科學方法，提高獲
利機會。他說：「我沒有學過財務，這工作對我來說非常挑戰。」在所羅門兄弟待了四年，胡國琳加入高盛（Goldman Sachs）兩年，再回到所羅門兄弟。
失業契機 決定創業
但是，在花旗集團（前稱旅行者集團）併購所羅門兄弟後，所羅門兄弟專注的自營獲利模式中止。胡國琳失業了。那是1998年。他思考是否在金融業再找份工作，也看到網路興起，帶動即時交易的風險評估需求。胡國琳說：「我做交易策略，我的交易經驗是有價值的，把它變成商品，客戶可以掌握可能賺錢的機會。」他想，如果做一個交易策略系統，通過網絡銷售給投資機構，應該有市場。胡國琳決心創業。但他也坦承：「我是科技人員，最初不知道怎麼做生意，但是我的時間點好。」
就在此時，瑞士信貸（Credit Suisse）給了他一筆三年900萬元的大單，要求他建置內部系統。有了這份合約做基礎，胡國琳聘請研發人員，2001年成立RiskVal財務策略公司，推出「相對價值固定收益」（ RiskVal Fixed-Income，RVFI）交易策略分析系統。
RVFI是24小時運作的平台，蒐集固定收益商品如定存、信用、貸款、選擇權、債券、期貨及衍生性商品等商品的報價，透過數學模型分析，將各種影響因素量化，提供多種交易評估策略，希望客戶「在可控制的風險之下」，增加投資利潤。胡國琳爭取投資機構業務時，說明自己曾在所羅門兄弟自營部任職。所羅門兄弟當時是華爾街表現最好的自營部門，這些投資機構「非常想知道為什麼所羅門可以賺那麼多錢」。這是RiskVal的利基。現在，RiskVal客戶來自全球的銀行、證券商、資產管理公司、對冲基金、保險公司和養老金等機構投資者，如瑞士信貸、高盛、瑞銀集團（UBS）、花旗集團（Citigroup ）、摩根大通（JP Morgan）、巴克萊（Barclays）、摩根史丹利（ Morgan Stanley）等。
逆向操作 寧當後援
胡國琳說，這些投資機構持有資金規模龐大，一個避險基金的基本規模是100億元，交易量很大；大型銀行的存款、放款、應收款等交易量也很龐大。這些機構要維持規模，必須一直創造獲利，而且它們要找安全的投資商品。
RiskVal提供策略平台，投資者只要付少量租金。胡國琳說：「少到什麼程度？少到不值得它自己去建立系統。」以目前市場水準，若要建立系統，需聘請電腦人才研發，一年人事成本幾十萬元，而且幾年才能開發成功，這些投資機構不會自己去做這件事，「這就是我的切入點」。胡國琳說：「我不幫客戶操作，也不幫人管理資金。我提供平台，幫他們找尋獲利機會。就好像他們去打仗，我供應武器。」那為什麼別人不進入這個市場？胡國琳說，懂這種技術的人不多，而懂這種技術的人最想自己去交易，那些人會認為這最容易控制，賺或賠都歸自己。胡國琳形容，會打仗的人想做將領帶兵，「但我的策略是我願意做武器供應商」。在華爾街，講到風險評估，第一個想到就是RiskVal。RiskVal的競爭對手並不多，比較知名的是彭博
（Bloomberg）。如今，RiskVal安裝在客戶電腦的雲端交易策略軟體以月租計費，是彭博雲端軟體租金的2.5倍。能超越彭博，說明了RiskVal在業界的地位。
堅持創新 周周報告
RiskVal現在有近60人，都是研發人員和技術人員；其中，有六位Quant，都是博士，其他人員也都擁有博士和碩士學位。胡國琳和這六位Quant一起研討新的想法，交給技術人員去執行。在RiskVal曼哈頓的辦公室裡，工程師專心工作或交流意見，有個空間放著撞球檯、健身器材和按摩椅，員工可隨意使用。胡國琳的辦公室以大片玻璃隔間，沒有百葉窗，每個員工都可以看到他的動態。另外，從公司成立第一天至今，胡國琳堅持每周發布產品更新報告，讓客戶第一時間了解最新交易策略及新增的功能。胡國琳說，創新是RiskVal的核心價值，19年來不曾中斷發布報告，這很難做到，但也讓RiskVal保持領先。
對一般人來說，RiskVal的平台很難懂，胡國琳分享了公司的運作。每周訂定工作目標，周四開始驗收並做初步評估：有些項目沒有完
成、要不要延到下周完成、哪些項目要全力完成等，周五上午驗收，中午決定實施項目。決定後測試，系統全部自動化，下午四點跑出答案，若有問題要立刻修復。完成後，由胡國琳確認最終版本。胡國琳不是讀財務出身，也沒有讀過企管碩士（MBA）；RiskVal沒有請過一個行銷人員，也沒有登過廣告。而財務工程是2000年之後才有的領域。但是胡國琳以數學專業為起點，在華爾街闖出一片天。
貴人啟發 深度互動
胡國琳回憶，當初從所羅門兄弟出來，對未來有點迷惑：要再找一份工作，還是創業？再找一份工作不難，而且華爾街的薪水很高，但創業是有風險的。胡國琳在所羅門兄弟時期的同事塔克曼博士（Dr. Bruce Tuckman） ，算是他的師父，也是貴人。塔克曼離開所羅門兄弟之後，曾受聘擔任其他公司的高級交易策略顧問，現在在美國一間重要智庫任職。塔克曼不只幫助胡國琳啟動創業的念頭，甚至胡國琳剛創業前幾年，塔克曼每年都會約胡國琳一起吃頓飯，有時會找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一起參加。他們通常會找比較安靜的餐廳，三、四個人花一個晚上聚會，邊用餐邊聊天。塔克曼和其友人會問胡國琳問題，有些問題很艱深，讓他去思考。胡國琳說：「他們希望我能夠走出一條自己的路。這種深度的互動，讓我受益很多。」
得獎肯定 打響名氣
關於得獎，胡國琳說：「在得獎之前，我從不知道得獎很重要。」第一次得獎，來自歐洲有名的衍生性信用產品方面的期刊《Fin Extra》。2008年金融風暴之前， RiskVal幫摩根大通和瑞銀管理其信用投資資產。《Fin Extra》觀察市場動態，和交易員聊到風險控管這一塊，間接知道RiskVal。《Fin Extra》想了解RiskVal在做什麼，想知道像摩根大通有這麼多優秀的人才的公司，為什麼不自己建立系統。
《Fin Extra》拜訪了胡國琳。之後便頒發了「Finextra Innovation Award for the RVCredit Solution」，獎勵RiskVal的創意。
得了這個獎以後，RiskVal在財務金融界漸漸知名。2008年開始， RiskVal陸續得到很多獎。得獎是肯定，更建立了RiskVal的聲譽。
2016年至2018年，胡國琳連續三年獲得紐約50名Smart CEO。紐約是新創中心，很多人想要創業，這個獎專門發掘CEO及他們如何實現夢想，胡國琳是唯一連續三年得獎的CEO。第三年，他告訴主辦單位，「把這個獎頒給其他優秀的人。不要再給我了。」
2017年，胡國琳獲得台灣的海外青年創業楷模，2018年獲得海外台商磐石獎。如今，RiskVal執華爾街風控系統之牛耳，胡國琳證明了自己的實力。
管理之道 簡單透明
關於管理，胡國琳強調，管理企業應該簡單化，遇到事情快速解決；其次是透明。例如，RiskVal每一家客戶的合約金額是多少，公司每個人都知道。
RiskVal是胡國琳獨自創業，沒有其他夥伴，他和一個一個員工建立合作默契和信心。在薪資和福利方面，胡國琳說：「我知道員工要什麼，就給。員工在乎的，我們都不輸其他公司。」胡國琳重視人際關係和感情，在公司成立第15年時，離職率幾乎是零。胡國琳說，天生我材必有用，只要善用每個人的專長，在公司內總有辦法找到適合他的位置。五年前，胡國琳發現，如果公司要持續成長，最大的障礙是「人沒有流動，這有好也有不好。好的是方向明確，不好的是有些積習改不了」。胡國琳說，他著手調整之後，有些資深員工離開，但他們離開後的出路也很好。
自動化交易 未來目標
胡國琳非常喜歡斐波那契數列（ Fibonacci Sequence），這是很有名的數學方法，即進化問題由0和1開始，斐波那契系數是由之前的兩數相加而得出，0、1、1、2、3、5、8、13、21、34、55、89、144 ......等。自然界有非常多現象可以用斐波那契系數解釋，現代物理、化學等領域中，斐波納契數列都有直接的應用。胡國琳的下一個目標，是希望有一天可以達成自動化交易，有些財務工程師用斐波那契數列規畫交易模式，但是沒有辦法解決他想要解決的問題。他說：「我隱約看得到答案，但我需要相信這項挑戰的人一起做。」
隨著公司成長，2011年，RiskVal搬到現在的辦公室，整層樓還有很多空間尚未坐滿。2019年則在新澤西州普林斯頓設立了辦公室。
RiskVal有一面牆上掛了四個時鐘，分別指向紐約、倫敦、香港、東京的時間。客戶分布全球，若有狀況，要立刻處理。因此， RiskVal自己開發一個軟體，不管員工在哪裡，可以很快速上線工作，解決客戶的問題。胡國琳說：「這個產品研發很久終於誕生，真可謂十年磨一劍。」還有一面牆，掛著一幅一幅電腦元件的專利（patent）設計圖，如USB、Disk Storage System等。胡國琳說，這些創造近代科技的重要發明，是技術的核心，是電腦時代人類智慧的結晶。他說：「我們承襲前人的突破創新，站在浪上繼續往前走。這些圖案像是祖先的照片，對我來說，非常有意義。」
世界周刊
10月間一個周日早晨，在紐約州有名的Mohonk山區，胡國琳（ Jordan Hu）和相交40年的友人一起健行。10月的紐約秋意已濃，胡國琳用無人攝影機，為他們兩對夫婦在藍天綠地之中留下身影。胡國琳來自台灣，清華大學畢業，新澤西理工學院電腦碩士，是全球最大金融交易風控策略公司「RiskVal財務策略公司」（RiskVal Financial Solutions）創辦人兼執行長。胡國琳熱愛工作，熱愛家庭，儘管非常忙碌，他仍和這位多年好友一年一聚，說明他熱愛朋友。一路走來，胡國琳的人生飽滿、充實。以下是以胡國琳以第一人稱談數學及人生。
數學能訓練思考能力
我有三個孩子，兩個女兒一個兒子，他們的數學都不錯，但只有兒子決定走數學之路。這是他自己決定的。兒子學數學專業之後，我覺得他的思考方式和講話方式，比以前明確。我認為，孩子學什麼都無所謂，但要有興趣。在激烈競爭的社會裡，若孩子對所做的事沒有興趣，會缺乏創造力，也不會有熱忱。即使孩子將來要當醫生或會計師，還是可以學數學，訓練他的思維和處事能力。為人父母難免對小孩有期待，那種期待很微妙。孩子成為醫生、律師或交易員，若那不是他想做的事，他會快樂嗎？父母的夢想並不是小孩的夢想，父母的快樂不要建立在孩子身上。只要孩子品德好，他可以嘗試任何事，父母應該支持。學數學，所受訓練是遇到問題不會有答案。如何在沒有答案的情況下，用科學的方法，一步一步的找到答案，這過程會犯錯，但可以因此找到改進的方法。比如說，有個盒子裡有一堆五顏六色的球，我伸手進去，最快幾次可以摸到我要的顏色的球。這是數學題，也就是找出最佳化的解決方式，這是數學的價值。再例如，股票市場怎麼發展，昨天的結果明天會繼續發生的嗎？這沒有絕對的答案，只有可能的答案。這是透過數學訓練，找到解決方法。
做事不能三分鐘熱度
華人孩子做醫生、學財務、當律師、做會計，都很不錯，但是若能學基礎科學如數學、物理，有機會出人頭地，未來的發展很大。我建議年輕人專注三件事：第一，healthy life style。有健康的身心和生活方式，才能做很多事。第二，stay productive。productive這個意思很廣泛，就是做事要能有成果。第三，Stay persistent，也就是做事要能持續，不能只有三分鐘熱度。現代社會中，電機、機械、化工領域發達，工作機會很多，但問題來了：這些知識會革新。例如，20年前沒有晶片，現在不只晶片處理一切，還是電腦畫出來的。也就是說，很多工作未來可能會消失。那麼，人最後剩下的價值是什麼？有什麼是不能被取代的？那就是你的思考力。人可以從錯誤中學習，這種能力無法替代。例如開發無人駕駛汽車，最難的是駕駛狀況百百種，但是從錯誤中學習經驗，終於研發出無人駕駛汽車。就是人最深層的價值。未來社會遇到的問題，幾乎是人類兩、三千來傳下來的數學問題可以解決的。將來的人活到百歲不是夢想，因此，年輕人不妨把生涯規劃延後一點，30歲之前尚未定型都不要緊。21世紀的今天，有各種類型的工作，創造收入的機會很多，只要努力學習，找到方向，各行各業都可以出狀元。
回饋與使命驅動前進
2019年3月，我獲新澤西州州長墨菲（Phil Murphy）提名、州議會通過，當選新澤西理工學院董事，我是學校唯一華人董事。我非常感謝新澤西理工學院當年給我獎學金，才能來美國念書。在未來的計畫， RiskVal將與新澤西理工學院以建教合作方式，研究資料科學（Data Science）。我提供母校清華大學清寒獎學金，在數學系開「財務數學」課，由我和同事遠端授課，教授數學在財務工程上的運用。另外，推動成立清華大學北美基金會。RiskVal也在台灣成立辦公室，提供工作機會。Life is too short，我對人生有強烈的使命感，驅動著我一直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