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房子他照拿錢

霍舍是一位20年前從智利來美國的勞工，他在紐約市Bronx （布朗士區）工作了六年之後，認識了一位來自巴西有合法身分的女裁縫師，這對戀人在認識六個月後便結婚了。婚後一年，兩人在布朗士區買了一棟一家庭的住宅，那時候布朗士的房地產很便宜，這棟房屋要價只有15萬元。這對夫妻拼拼湊湊了5萬元，又向銀行貸款10萬元，總算把房屋買下來了。夫妻兩人都是產權狀上的所有人。此後兩年，夫妻的關係越來越糟，丈夫開始酗酒，太太整天咒駡丈夫，儘管這樣子，他們還是生了一個小女孩。又過了一年，霍舍離開美國，大約是回到智利去了。再過

了兩年之後，由於霍舍一直沒音訊，霍太太乾脆找了位律師，用遺棄的理由把婚離了。由於霍舍不在美國，離婚程式拖了兩年，但是離婚也成立了。所有的離婚文件都送達給霍舍的父母，霍舍一直沒有回應，法院用缺席判決遺棄離婚成立。律師要她每年到家庭法院控告霍舍，讓法院確認霍舍沒有支付兒撫養費與她的贍養費，大約1萬7000元。十多年過去，法院的判決的撫養以及贍養費累計到大約23萬元。最近五年布朗士的房地產大漲，霍太太想把她和霍舍的房子賣了，搬到消費程度比較低的巴西生活。後來有買主出價55萬元，霍太太也接受了，但是律師告訴她，沒有霍舍的簽名，她沒辦法單方面賣房。霍太太一聽非常沮喪，從頭到尾，霍舍只付了大約5萬元頭款的一部分，大約是1萬5000元，其他包括過戶後所有銀行的月付，大部分都是她支付的。但是她在離婚程序中為了求快並沒有要法院把房屋判給她，才有現在的頭痛。不過算一算，過戶時付了所有的過戶稅及不到2萬元的銀行貸款，再扣掉大約23萬元的贍養費及女兒撫養費，霍舍也拿不到2萬元。霍太太想，要是霍舍沒錢拿，他也不會來美國簽字參與過戶，買賣可能要被取消。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也只好答應給他錢。於是霍太太寫信告訴霍舍的父母，只要霍舍肯簽字過戶，他可以拿到2萬元。一個禮拜後，霍太太接到霍舍的電話，他願意來簽字把房屋賣掉。為了保護自己，霍舍也找了一位律師代表他過戶。兩位冤家在過戶程序中避不說話，各自由自己的律師代為溝通。雖然場面很尷尬，但是過戶完成，霍舍也拿到他的2萬元，第二天馬上就飛回智利去。本案的霍舍也算是半個失蹤人口。還好房地產漲價，霍舍有錢拿，否則霍太太要賣房子可真要大費一番手腳。

31歲的京先生是一位從福州偷渡到美國的年輕人。在福州老家他是獨子，從小被寵慣了，父母什麼事都順著他，在家裡是個小霸王。因為個子大，在學校老是欺負同學，高中畢業後便在街坊和鄰居鬼混。有一次跟著幾個一起混的兄弟和隔壁村子裡的幾個勞工起了肢體衝突，把對方打斷了腿，公安到處緝捕他。他父母一看，兒子在村子裡已經待不下去了，便委託一個偷渡的小蛇頭，把他偷渡到美國來。京先生也知道自己沒有選擇，只好冒這生命危險，跟著20幾位同行的偷渡者坐飛機、漁船、貨車翻山越嶺，花了一個半月時間，曲曲折折地從美加邊境偷渡到美國，最後在紐約市的布魯克林落腳。他跟著幾個福州前輩做洗碗、裝修、賣螃蟹、預付電話卡，賺一點錢來償付偷渡的債務。經過四年躲躲藏藏的辛苦日子，他以前的驕縱自大都被磨光了，現在只要能夠拿到綠卡，有平安的日子過，他就很知足了。

每月付200元 10年擁農舍

這個時候有一位做餐館很成功的福州前輩龐先生在紐約上州買了大約200多畝的農場，要找一位同鄉做工頭，看上京先生，他也希望離開複雜的紐約市，到上州老實單純地過鄉村生活。兩人一拍即合，從此京先生便幫龐先生打理農場。

龐先生每個月付他現金3000元，並且撥出一塊0.25畝的土地，為他建了一套全新的農舍，讓他能24小時待在農地上，京先生對這種安排很滿意。農場裡養雞、羊和牛也種植各種蔬菜，所有吃住的需要都解決了。另外，每個月還有現金可以儲蓄、花用或匯回大陸給老家的父母，想法單純的他也很滿意。龐先生看他把農場打理的很好，為了長久留住京先生，便告訴他說，現在居住的農舍，市價大約是18萬元，但是只要京先生每個月能付他200元，為期10年，這棟農舍便是他的。京先生不想離開農場，同時也在農場附近結識了一位有身分的女朋友，他的女朋友願意和他結婚，為他申請綠卡，於是京先生答應了。龐先生於是找律師製作了一份先享用後分期付款的房屋買賣契約。裡面載明，只要京先生每個月準時付200元給龐先生，10年後房屋便是京先生的。一方面基於對龐先生的信任，一方面想省律師費，京先生沒聘請律師審核這份契約便簽了。反正這是龐先生的好意，而且看起來什麼事應該不會發生什麼事。

簽約兩年後，龐先生在2016年把農場賣掉，搬到佛羅里達退休。臨走前告訴京先生，只要他繼續每個月交付200元，再過四年，農舍便是他的。

意外染疫 導致繳款中斷

農場買主是一位東北來的中國商人勞先生，剛開始他需要京先生的服務，一切沒有變化。過了兩年後，勞先生熟悉農場事務，他開始覺得沒有必要用雇用京先生，便解雇京先生，同時想找理由把京先生趕出農舍，自己住進去。只是京先生每個月都準時付給200元，勞先生找不到理由趕他出農舍。

三個月後，就在2020年2月，新冠病毒在紐約大爆發，京先生確診感染病毒，被送到醫院隔離。3月初，他在醫院裡完全忘掉付給勞先生200元的分期付款。3月20日他的女朋友打電話說，勞先生的律師已經寄了一封掛號信，要終止買賣契約，請京先生立刻搬離農舍。京先生一聽頓時失去主意，在不到一年時間內，他從衣食無缺的天堂掉到連生命住房都保不住的地獄。所謂人有旦夕禍福，確實不假。

先享用後分期付款的契約在紐約很少，但是在美國南部卻常常見到。好處是買主沒有一次性支付一大筆價款的壓力，壞處是只要有一次違約，以前所支付的價款全部被賣主沒收，對買主非常不利。本案情形看起來契約裡應該是對賣主一面倒，京先生的處境相當困難。當然由於情況對京先生極端不公平，何況染上新冠狀病毒絕對不是他的責任，法院有可能做出對京先生有利的判決，但是這件事打到法院去，京先生也要花幾萬元律師費，結果如何還在未知之天，情況實在不好。(作者為紐約執業律師)